第十二章、人心不足

曹純算是拼了,不說掉頭相救曹操,反倒下令繼續猛沖。於是郭淮答應一聲,高舉曹操的大纛,雙腿一磕馬腹,便直朝蹋頓的旗號而去。曹純挺著長槊,連續撥開數支羽箭,“嗖”的一聲,直接躥過了郭淮的馬頭,所到之處,敵眾辟易,便如同波開浪裂一般。

蹋頓正立馬本陣之中,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眼瞧著前面攔不住了,當即喝道:“擡某大弓來!”

遊牧民族的武器裝備普遍不如漢人,只有制弓技術,因為那同時也是他們謀生的主要工具,所以未必就比漢人差嘍。尤其烏丸多年在邊境上劫掠,也擄了不少的漢人工匠去,其中就有人為了諂媚烏丸大人,不計成本地制了一張桑木貼竹的硬弓出來——北地苦寒,也虧他能夠找到桑材和竹料。這張弓原本是進獻給丘力居的,後由丘力居賜給了蹋頓——沒辦法,整個部族之中,似乎也只有蹋頓一個人拉得開來。

當下蹋頓翻身下馬,就把這張硬弓給抄起來了——即便他膂力驚人,武藝爆表,也只能把這張弓當步弓用——搭上支狼牙箭,雙膀一用力,如滿月般拉開,直直地便瞄準了一馬當先的敵將。

眼瞧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很快突破了一百五十步。蹋頓對自己的弓術很有自信,當下不再耽擱,口中輕斥一聲“著”,就把右手拇食兩指給松開了。只聽“噌”的一聲,兒臂粗的弓身反彈,狼牙箭挾著一道勁風,就直奔那員敵將而去——那當然便是曹純曹子和。

曹純在沖陣的過程當中,不時便有流矢當面而來,他揮舞大槊撥擋,混如無物。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把蹋頓這一箭當回事兒,直到勁風撲面,才知道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長槊揮上去,並沒能磕開箭杆,而只是將將撩著了箭羽,狼牙箭略略一偏,仍然狠狠地紮中了曹純的左肩,穿透重甲,透骨而入!

曹純“啊呀”一聲,竟然被這股大力帶著就一個旋子,翻倒在馬下。

千騎奔馳之際,這落下馬去,即便沒有負傷,估計也活不了太久啦……但也正是因為千騎疾奔,“虎豹騎”大多沒來得及反應,主將雖然落馬,眾軍仍然前沖,轉瞬之間,郭淮就已經躥到了蹋頓的面前啦。他當然不認識蹋頓,可是身在大旗之下,身高腿長,滿臉橫肉,手執巨弓,身披鐵甲,外罩錦袍的,即便不是蹋頓本人,也必定是烏丸大將吧——除非大將,還有幾個韃子穿得起鐵甲並錦袍的?郭淮手中沒有武器,只有一面大纛,當即雙手攥定了,兩膀用力,“嗡”的一聲,就把粗大的旗杆直朝著蹋頓當頂砸下。

即便蹋頓戴著鐵盔,這要挨著一下,估計也得腦震蕩吧。因此不敢硬挺,匆忙一個閃身,隨手就掄起弓來,反抽對方的馬項。此一應對,不為不得法,問題蹋頓忽視了對方手裏的是大纛而非馬槊,就應該不慮反擊,閃得更遠一點兒才對。結果郭淮一招雖然砸空,但旗幟翻卷過來,就把蹋頓的視線給遮了一下,蹋頓那一弓,同樣抽空。

蹋頓見勢不妙,只好繼續朝後閃,可是眼前仍花之際,卻突然覺得左肋一陣劇痛,隨即——唉,我怎麽飛起來了?兩腳怎麽離地了?

要說他飛得還真不低,雙足離地足有一人多高。而那邊郭淮一磕不中,才收回大纛,也立刻瞧見蹋頓“飛”了。當然啦,他瞧得更清楚,那不是真飛,而是讓人一槊穿入肋側,直接串在槊頭上,給挑上了半空——這一擊奏效的非別將也,正乃後發先至,曹營中勇猛無雙的許禇許仲康!

許禇雖然下山較晚,但是率軍猛沖,挑選的進擊方向卻很討巧,正好跟在“虎豹騎”後面——前方敵軍,都被“虎豹騎”沖開,左右敵軍,已為夏侯廉、高覽擋住,所以他一路無驚無險,就輕松進了烏丸軍陣了。

等到“虎豹騎”開始加速作最後沖鋒,許仲康也隨即策馬而前——他就沒怎麽跟人打過,所以馬力充沛,很快便趕上了幾乎強弩之末的“虎豹騎”,並且一躥,就直接躥到郭淮身邊兒去了。郭淮雙眼緊盯著蹋頓呢,都沒注意,結果大纛一揚,晃了蹋頓的眼睛,許禇趁機一槊直入,就把那位堂堂的遼西單於給挑上了半空。

蹋頓連人帶甲四百來斤,許禇若非仗著慣性,還真未必挑得起他。可是這四百來斤一淩空,就立刻顯示出大地引力的威力來了,原本槊尖進肉不過兩寸來深,等人到半空,強力下壓,一掌多寬的槊頭竟然就從脊柱側面直接透了出來——蹋頓一口鮮血漫天揮灑,就如同降雨一般,人早就沒了進氣。

蹋頓既死,“虎豹騎”和許禇所帶著親衛一擁而上,首先就是十多支精光閃爍的鋒銳槊頭橫砸在烏丸大旗的旗杆上。“喀喇”一聲,旗杆折斷,旗幟落地,四周的烏丸兵齊聲慘呼,當即駁馬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