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請殺孔融

東陵亭附近這場災鬧得不小,雖說陳矯也及時遣人來視察災情,分發賑濟,終究那麽多因災而負傷、得病之人都得靠華佗診治,官府也幫不上太大忙。所以是勛等著華佗連續治了三個病人,然後踱出棚外,瞧瞧排隊的人流不但不見縮短,反倒越來越長——陸續不絕地還有病人給扶過來或者擡過來啊。他不可能一直跟這兒等著華佗,所以反復跟華佗確認:你治完了這一方的病人,就得入都去啊,但是我先不陪著了,我還有事兒要辦。

當然啦,華佗在是勛心目中的信用等級並不夠高——他要真是千金一諾的君子,後來就不會以老婆生病為借口糊弄曹操,並且逾期不歸,導致身首異處啦——是勛心說我得留幾個人來盯著這老東西。可是留誰好呢?瞧瞧諸葛亮,下一步打算繞道廬江返京,孔明是須臾不能遠離的;再瞧瞧郭淮,小年輕氣勢太盛,貌似也不大合適。

主要這二位都是名門之後,天生傲骨,即便有自己的命令,也未必能瞧得起華佗,這要是言語間沖撞起來,給華元華留下太糟糕的印象就不好了。別的不說,等華佗給曹操治病的時候,隨口給兩人遞幾句小話,自己就未必能夠保得住他們。這年月醫生的地位是不高,哪怕給陳登治過病甚至救過命,華佗在陳元龍面前的說話分量還是比不過自己,但那是診治之後,正看病的時候,那肯定醫生說啥,患者就應啥啊。

倘若秦宜祿在這兒就好了,他出身不高,外加人也諂媚、無恥,或許能夠生找出跟華佗的共同語言來。再說了,就算曹操聽了華佗的讒言,要宰秦誼,貌似也沒什麽太大可惜的……想來想去,最後讓郭淮去高阜之下把荊洚曉和兩名漢人部曲給喚了上來。是勛要他們留下給華大夫幫忙、打下手,等完事兒了就領著華大夫進京去。他關照荊洚曉:“若不能使華先生入都,則汝提頭來見。”荊洚曉一拍胸脯,說主公你放心吧,我哪怕綁,也會把他綁去許都的。是勛氣得一瞪眼,心說你也就鄉下惡奴的智商:“若敢得罪華先生,吾必殺汝!”

荊洚曉毛了,就問那要是華大夫到時候食言而肥,不肯跟我們走,又不能用強,可該怎麽辦?是勛說那是你的事兒,你們三個先好好合計合計去吧,總之——“若不得華先生,提頭來見;若得罪華先生,亦提頭來見!”

荊洚曉都快哭出來了——就他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主兒,要不動用武力而靠智謀把人帶走,這不是故意難為他嗎?好在諸葛孔明及時湊過來,說老荊你別急,聽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好不容易,荊洚曉才算是破涕為笑。

是勛向華佗告辭,領著諸葛亮和郭淮便欲步下高阜,可是才走出去幾步,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兒,趕緊又轉身回來,朝老大夫拱手:“華先生,借一步說話。”

華佗正按著一個病人的脈搏呢,聞言輕輕搖頭。是勛又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華佗給這人診斷完,才站起身,跟著他來到草棚一角。是勛低聲問道:“吾聞先生有秘術,能開人臟腑,刳割病處,其後縫腹膏摩,自然得愈,未知然否?”你是真會給人開刀嗎?

中國人很早就懂得外科手術,但是直接拉開肚子,對臟器下刀,還說縫完了幾天就好的,最早的記載就是華佗。理由可能也很簡單,若沒有“麻沸散”,就算有開刀的技術,一般人疼也疼死了。

華佗見問,微微點頭:“佗實有此術,司直若不信時,可再待幾日,逢有須開腹之病患,即可得見。”

是勛心說我才沒那閑功夫等啊,再說了開膛破腹很好看嗎?就算好看,前世電影電視裏也不是沒見到過。他只是繼續問華佗:“曹公疾在腦中,未知顱可開乎?”

華佗打算給曹操做開顱手術的事兒,出於《三國演義》,這事兒不老靠譜的——別的不提,小說裏說要以利斧劈開頭骨,這就不是開刀的態度,而是殺人的架勢。然而小說所言,未必沒有所本,所以是勛得先打打預防針。

華佗說這個麽……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頭骨太過堅硬,我還沒有試過。是勛心說這就對了,趕緊關照華佗,千萬別試,而且曹公是貴人,荷天下之重,疑心病也重,最好少用猛藥,多用保守療法。叮囑了好幾句,這才翩然離去。

當晚便匆匆趕回廣陵城內,第二天開課講經,最後挑選了二十余名士人舉薦給朝廷。這時候陳登也已經緩過來啦,設下酒宴,歡送是勛一行。隨即是勛即乘坐大船,溯江而上,經九江郡而至廬江襄安。

到這兒就必須舍舟登岸啦,因為如今大江奔湧,為曹、孫兩家的屏障,天險共有,若乘船而行,很容易便撞上東吳的水軍。只是孫家數次攻打廣陵,都被陳登給堵了回去,故而不大敢作逡巡之態。等進入廬江境內就不同了,吳軍打不動曹家,想要擴充勢力,一是往南伸以戰山越,二就是沿江而上,去攻劉表——況且孫權跟劉表還有殺父之仇呢。故此江東水軍,七成都在柴桑的周瑜統轄之下,就屯紮在彭蠡湖中——是勛要再乘船往西走,肯定就跟前回似的,迎面撞見周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