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隆中之對

這時候是勛正在瑯邪國臨沂縣中,得到王氏的款待。王氏的先祖乃西漢名臣王吉,傳至今日,大家長為王融,正當盛年。王融有一子名叫王祥,也就是後來“臥冰求鯉”的大孝子——不過這個時候王祥還只是小孩子,他異母兄弟王覽尚未出生。在原本的歷史上,徐州大亂,王祥扶持著繼母朱氏和幼弟王覽避難廬江,一直到爹媽全掛了才返回臨沂,然後隱居了好幾十年,待曹氏篡漢後方才出仕。不過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為是勛的努力,徐州並未經歷陶曹、劉呂,以及其後的曹呂大戰,菁華得以保留,王家也沒有分崩離析。

雖然尚無日後“瑯邪王氏”那般全天下數一數二的烜赫聲望,但如今的王氏在臨沂縣內也是無可比擬的大族了,即便在瑯邪國中、海州之內,也都排得上號。是家與王家本有姻親,是勛族兄是紆迎娶了王融的侄女為妻,這既是親家,又為朝廷重臣的是宏輔來了,王融大喜過望,親往出迎。

此乃是勛巡查海州的第一站,打算先在臨沂呆上幾天,再前往瑯邪國治開陽,最後南下州治郯縣。首任海州刺史,乃是曹操的心腹呂虔呂子恪,跟是勛也頗為熟稔——至於陶氏兄弟,早就被召入許都掛閑職、吃閑飯去啦,臧宣高則頭戴鎮東將軍的名銜,屯兵在海北東莞、莒縣一帶,是勛跟他只有一面之緣,懶得去見。

王家三代聚居,老老少少近百男丁,在王融的帶領下,皆來拜見是勛。是勛名位既尊,對這些鄉儒自然不必要有多客氣,也就笑臉以對王融,以及四嫂的哥哥王雄而已。他跟王融說,自己奉朝廷之命前來海州,一是監察地方、核實賬目,二是搜羅賢才,選拔舉薦——未知王氏可有駿才願出仕於朝廷啊?

王融鞠躬作揖地說有啊,有啊,我王氏世代宦門,以經學教授子弟,家中這全都是人才啊,若不是老祖宗有遺命,這會兒怎麽也十個八個百石以上的官吏了吧。

這老祖宗指的就是王吉,曾為昌邑王中尉,和郎中令龔遂兩個見天兒給國王提意見,可惜對方就是不聽。昌邑王劉賀的下場,是個人就知道,一只腳都邁進未央宮了,轉眼被霍光給趕了出來,屬下群臣盡數被誅,王吉、龔遂雖然罪減一等,也被罰為城旦。所以王吉就此留下遺言,子孫皆不得為王國吏也。

可偏偏王家族居在瑯邪,建武十七年,光武帝劉秀封其子劉京為瑯邪王。本來地方士人最佳的出仕途徑,就是應州郡的征辟為吏,然後再一步步往上爬,偏偏州裏靠山不多,國內又不能出仕,加上此前天下大亂,朝廷也沒空直接征到瑯邪來,所以搞得偌大一個家族,就光有名聲了,竟然無人為官。

如今一聽說姻親是司直也負有薦舉地方賢才的使命,王融喜出望外,緊著巴結,不但好酒好菜地款待,還打算獻上族女,做是勛的侍妾。是勛心說我家裏三個就不大搞得定了,你王氏女又非天姿國色,要來了徒增煩惱,還是算了吧。不過他為了表現自家清廉,沒要王氏的人,也沒要王氏的錢,王氏進獻的十幾篋舊籍卻是照單全收——至於那些篋皆以精銅制成,以銀為鎖,那我也不好留下書卻還篋吧,買櫝還珠固然愚蠢,受珠還櫝也不見得就聰明嘍。

是勛有意大加拉攏王氏,再通過王氏籠絡住瑯邪國內的士人,但他並不打算直接就把王家子弟全都帶走——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身為大儒,不能讓別人挑出錯來。再說了,中央有毛孝先坐鎮,自己若舉非其人,被他打了回票,那可實在太丟臉啦。

所以是勛就建議,讓王融召聚瑯邪國內自認學有所長並圖出仕的士人,都來聽自家講經,即在宣講過程中,識別和挑選英才。如此一來,我不但為其薦主,亦且為其師也,欲得其心,乃不難矣。

瑯邪是大國,下轄十二個縣,各地士人得了消息前來,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是勛正好趁機在王家歇歇腳,大吃大喝幾天。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得到了朝廷欲分州荊襄,並拜劉備為沅州刺史的消息。

是勛不禁大驚道:“劉備若得一州,恐難制矣!”

這時候他正居於內室,身旁只有諸葛亮和郭淮二人。在開大課講經之前,是勛先拿這倆小年輕練手,主要宣講的內容就是——“禮因時也,非一成而不變者也。”

儒家思想影響中國近兩千年,很大一個缺點就是保守,不知變通。雖然其實儒總在變,唐儒不同於漢儒,宋儒不同於唐儒,今文不同於古文,理學不同於心學,但除了幾位開創新時代的大儒以外,絕大多數士人,尤其越往後,就越是抱殘守缺,頭腦僵化。好在漢儒這個毛病還不算嚴重,因而是勛就想以此為突破口,教導士人要懂得變通,要因時、因地而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