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河北棱堡

紙上談兵,得來終淺。雖說曹家也曾多次派人前往鄴城哨探,郭嘉綜合這些情報,幾乎已經可以畫出城池的大致構造圖來了,但對於兵力配備、城上的防守武器,那是很難探查得到的——就算探到了,對方也會變更啊——想要拿出攻取鄴城的計策來,那還得現跑到城外去觀察。

理論上,還得先發起一兩輪進攻,試探敵軍的實力和抗爭決心以後,才能拿出比較穩妥的方案來。

所以曹家謀士們暫且還只好先在黎陽等著,同時撒開哨探,摸清周邊的情況。好在時日無多,即有消息回報,張郃順利拿下了內黃。於是曹操一聲令下,暫留董昭坐鎮黎陽,保障物資輸運,大軍拔寨起行,直取鄴城。

這幾年的功夫,曹家班的規模越來越大,司空府中人才越來越多,而且在荀攸、郭嘉的領導下,分工明確,已經用不著跟當年征淮南那般,一個人要當三個人來使,就連一向懶散的是勛都累得臭要死啦。如今曹操麾下文學之士的數量也有了穩步增長,再不用是勛見天兒跟在身邊幫忙草文擬令——如今這活兒落在了楊修楊德祖的身上。曹操偶爾有指令下來,讓是勛去負責一些瑣事,是勛轉過頭去就推給了董蒙或者郭淮。

所以他這幾天主要的工作,就是跟荀攸、郭嘉、賈詡他們開會,分析情報、研判局勢、擬定各種攻防預案。

等到大軍從黎陽動身,小二百裏地,不用三天便殺到了鄴城之下。袁紹果然並沒有出城來正面相抗,一如曹家謀士所料,把主力拉到了西面的汙城。此外,在汙城和鄴城之間,還有一座小城武城,也安排下了一支兵馬,以為聯絡和呼應。

根據不那麽準確的情報所得:袁軍屯駐在汙城的主力約四萬余;屯在武城的不足五千人,由大將張南統率;留守鄴城的超過兩萬人,主將乃是審配審正南。

曹操召來是勛詢問:“宏輔前赴鄴城,袁氏將吏,多有所識,可知審配何如人也?”

是勛心說我跟審正南還真沒怎麽打過交道,光在鄴城郊外水榭裏見那一面,根本就判斷不出此人的能力和性格來。不過好在他是後世穿越過來的,審配在原本的歷史上究竟做過些什麽事兒,記載雖不詳細,也多少能做點兒參考。因此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就回復曹操說:“審配,魏人也,初不得志於韓馥,後乃為袁紹倚為腹心。其人性剛,禦下嚴刻,與同僚多不睦,然袁紹不為讒言所動而疏遠之,故吾料其心甚堅,不可言辭動也。再則,審配驕橫而無大謀,然有小計,最善守禦之策,袁紹留其鄴城,可謂得人矣。主公慎之,有審配在鄴,不亞於昔日沮授在酸棗也。”

曹操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如今的局勢有些嚴峻,袁軍分而為三,互成犄角,互相呼應,曹軍雖然在數量上、士氣上、糧草物資上都占據很大的優勢,但不可能分兵相敵——對方各處都占據了地利,要是分兵而戰,己方的優勢就會被徹底抹殺——只能分出部分兵馬來監視、防禦兩支敵軍,而先爭取以主力擊潰第三支敵軍,采取各個擊破的戰術。

那麽,主力應當投送向哪個方向呢?答案是很明確的:倘若力攻武城,就會遭到來自東西兩個方向(鄴城和汙城)的夾擊,此為下策之下策;倘若主攻汙城,鄴城將可出兵以襲曹軍的後背,彼有堅城可恃,大不了再收縮回去,是很難捕捉和消滅的,此亦下策也;唯今之計,只有主攻鄴城,鄴城下則袁軍士氣渙散,必敗無疑。

可問題是,鄴城寬廣高峻,是勛又說審配善於守城,那麽鄴城的敵人其實也是最難啃的硬骨頭。

權衡利弊之後,曹操便命夏侯廉督降將高覽,率五千精兵屯駐在漳水南岸,以監視武城和汙城的動向。武城不到五千兵馬,自保有余,出擊不足;汙城的袁軍倘若前來增援鄴城,不說必須渡過漳水和汙水,兩地相距四十多裏地,怎麽也得一個多時辰才能趕到,只要及時發現,曹軍完全可以預先做好防備。

其實曹操還正希望袁紹從汙城攻過來呢,那樣就能在鄴城城下將其擊潰。怕的是自己久攻鄴城不克,士氣低落以後,袁紹再突然來襲,以逸攻勞,那危險系數就大啦。

曹操琢磨著,我在鄴城城下頂多呆三個月,超過三個月還沒有進展,那便只好暫且撤退,另待良機。

曹軍主力,則直接開到鄴城南方,距城裏許,紮下營寨。

鄴城本為魏郡的郡治,袁紹入主後又多次擴建和增築,規模宏大,甚至超過了新京許都,直逼舊都雒陽,曹家謀士們登櫓遠眺,全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有是勛不為所動——這城墻是挺高啦,可是比得上自己前一世見過的西安古城墻嗎?城池是挺大啦,可是比得上自己前一世見過的老北京城區嗎?尤其這年月城墻多為土壘,只在城門附近以部分燒磚加固,有何宏偉、堅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