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紙上發明

今天一大早,是勛才剛告辭離開司空府,曹操就嘆著氣跟曹昂說:“論識人之能,吾不如汝叔父多矣。汝叔父昔日曾言,是宏輔非無統馭之才也,為不自信耳,信夫!”

曹操認為是勛昨晚的表現,就完美地詮釋了當年曹德的話。這家夥逞口舌而入我幕下,因文才而為我所用,所以他一向表現出來的,主要也就是口才和文才,真正戰略層面雖有良謀,卻一般不敢顯露,真說道起來,也得私下給我獻計,這是為啥呢,就是因為不自信。

估計此番出鎮河東,收服匈奴、戰擒郭缊、力奪五縣,把他的自信心逐漸給培養起來了,就此變得敢想敢幹,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可是隨即我就剝奪了他的兵權,讓他空有力氣沒處使去,必然心生怨懟之意。他在河東的時候,整天搞印書、挖煤,表面上說是為了充實府庫、教化百姓,其實是在跟我賭氣呢。這回返回許都,開口就請朝廷頒賞,好自己開作坊去,也是繼續在賭氣——你不帶我玩兒是吧?那我自己個兒玩去!

不過,是宏輔終究是天下名士、一時俊彥,還是心系國家的,還是愛護我的,這不說著說著,就把他全新的構思合盤托出,說的全是國事,而不再涉及私事。不過很明顯,他心裏那個疙瘩還消解不了。

曹操跟曹昂這麽一說,曹昂就問啦:“姑婿大才,又為親眷,忠誠勤勉,人所共知也。既知其心不滿,父親何不另委重任?”

曹操說我正琢磨這事兒呢,當然不能把他幹放在許都,做個空頭無實職的侍中,也不能見天兒派他往外跑。這回跑長沙據說就病得不輕,萬一有個好歹,我都沒地方後悔去。

我琢磨著呢,與其付以朝職,不如直接把他揪來身邊兒,在幕府中給他一個職務,如此才見我對他的器重。而且他不借口蓋作坊跟我賭氣嗎?好,那我就讓他蓋作坊去!

於是才剛過午,曹操就把是勛給揪到城外來啦,打算把自己的秘密武器作坊全都托付給是勛——“即以宏輔為參謀祭酒,掌火藥、礮石之權。卿欲在許下建坊印書,此處地方廣大,又近洧水,亦皆由卿。工商之事,不必私行,可由國家資供,宏輔試行也。”

這就是說,不僅僅把個武器作坊交給是勛,還隨便是勛打著國家軍隊(也就是曹軍)的名義,去經營工商業。

其實曹操才把自己帶到拋石車試驗場上,是勛就明白這位老兄給個“參司空軍事”的頭銜,究竟打算怎麽壓榨自己的勞力啦。可是當下還必須做出驚喜的表情來,朝曹操深深一揖:“主公信重如此,勛不勝惶恐——必不負主公所托也!”

曹操“哈哈”大笑,拉著是勛的手說不著急,你剛回來,可以再歇幾天再來上班。完了又說:“待印書坊成,可印《孫武子》,吾將遍賜諸將。”是勛趁機拍馬,說主公你軍略無雙,何不自己也寫一本兵法書出來?

在原本的歷史上,曹操確實曾經寫過兵書,這事兒演義裏也有提,說被那沒事兒找事兒的楊修拿出來炫耀,結果張松瀏覽一遍就記住了,張口就背,還汙蔑曹操抄襲,曹操一怒之下,幹脆把書給燒了。史書裏沒記載有這回事兒,但曹操確實有兵書傳世,並且起碼到唐代還能讀到——《李衛公問對》中,就提到過“曹公《新書》”。可見這書本名《新書》,《孟德新書》是後人給編的名字——想想也知道啊,人皆謙稱己名,誰那麽不要臉把自家的字給寫到封面上去?

就是因為原本的歷史上曹操寫過兵書,所以是勛才慫恿他,別印啥《孫武兵法》了,你自己寫一本兒出來,我給你印了,分賜諸將,可有多光彩?曹操聽了,頗為意動,得意洋洋地捋著胡子:“且再思忖。”

是勛很快就開始了他的新工作。首先安排職司,把郭淮派到作坊中給辛韜當副手——謝道士老實負責技術工作吧,行政工作用不上你;又分派秦誼、董蒙,分赴曹氏麾下各郡,要他們好好調查一下各地的物產和工商業情況,也順便探查一下各地設卡收稅的情報;讓孫資負責新的印書作坊的蓋建。

他那四百部曲,原本帶了五十名進許都城護衛宅邸,剩下都留在城外莊院之中,順便就分撥二百人,加強對作坊的保護工作。

是勛窩在書房裏好幾天,把辛韜呈上來的各類文書——包括人事情報、財政狀況,以及拋石車和火藥的相關資料——讀過以後,發現謝道士沒有自己的指導,真的缺乏創造力,火藥配方基本就沒啥進步,怪不得他轉頭去搞拋石機去了……是勛取紙墨畫了幾張圖,第五天親臨作坊,喚來辛韜、郭淮、謝徵——長官要指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