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防微杜漸

賈文和見了是勛第一句話就是:“宏輔別來無恙乎?”

是勛心說我摔壞了腿的消息,估計已經傳遍了整個許昌啦,你雖然白天沒過來瞧我,可是也派人遞帖問候了,如今問我“無恙乎”,你也太故意了吧。既然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這滿肚子密圈的家夥窺破,幹脆咱們開門見山:“勛意公已知也,將何以答勛?”

賈詡雙手一攤:“曹公太也多疑。”

賈詡說你去找人打問打問,我被他把兵馬全都分拆了,可有過一句怨言?我當執金吾幾個月,除了赴衙辦事外,還跟別人有過接觸沒有?我正經連四方城門都只巡視過一回而已。你們還懷疑我,我夠多冤枉啊!

是勛心說就因為你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才值得懷疑哪——可憐那段煨跟今天還只能躺著,起不了身呢!你又不是原本歷史上的賈文和,誰知道如今的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防微杜漸,不得不然爾。賈公既如此說,勛亦不負使命,這便告辭。”

是勛站起來就要走,賈詡說且慢,揪著他重新坐下來,湊近一些問:“宏輔且坦誠相告,倘見詡若有不軌時,曹公如何處置?”是勛說不怕告訴你,左右不過調點兒宿衛過來控制城門,除非你真的做出什麽事兒來了,否則還沒打算把你怎麽樣。

賈詡說:“既如此,詡便將執金吾印信交與宏輔,宏輔自去掌控城門吧。”是勛說別介啊,曹公只是為防萬一,不是真懷疑你,你這幹脆撩挑子是怎麽話兒說的……賈詡說我還真不是撩挑子,我也是在為曹公考慮——“都內確有所疑,然非詡也。”

是勛聽了這話就是微微一驚,忙問:“賈公何所聞而雲然?”賈詡說我沒聽到什麽風聲,只是根據情理來判斷——“曹公秉權持國,荀公專斷台省,天子漸長而不得親政,內外豈無異言?百官自西京隨駕而來者,多因勢所迫,不敢有所闡發爾。”朝中不全是你們曹家班啊,原本公卿百官在長安受李傕、郭汜的欺壓,到了許昌雖然待遇好了點兒,但基本上全被架空,他們真能樂意嗎?

是勛捋著胡子沉思少頃,突然擡起頭來朝賈詡深深一揖:“請賈公教我——倘賈公非執金吾,而欲反時,如何做?”要是你,你會怎麽利用這個諸曹、夏侯都不在城裏的機會?

賈詡微笑著點點頭:“吾有親信部曲及仆役百人,即趁夜突入宮中,挾持天子,控扼台省,旋以天子詔奪取城門守衛……”是勛連連搖頭:“公無能為也。”宮、省的郎衛、兵衛再不濟,也有好幾百人,司空府裏還有曹家宿衛,你就一百來人,能幹什麽?再說了,就靠這一百多人,不但要牢牢控制住皇宮、尚書台,還要接收和控制住城門?你以為自己是呂布啊?你以為手下全都是張遼、高順啊?

賈詡詭異地笑笑,注目是勛:“吾自不能——然都中厭曹者,豈一人耶?”我再多聯絡幾家,那就有機會啦。

是勛還是搖頭:“大軍便在城外,不必一日即可開至,公即奪取都門,安可守乎?”賈詡說我幹嘛要守城啊?——“吾即挾天子別走,卿等奈何?”

是勛匆匆地從賈詡府裏出來,轉道就奔了郭嘉府上。郭嘉和荀彧、荀攸、毛玠都正排排坐著等他呢,一見他到來,郭奉孝搶先就問:“如何?”

是勛端起幾案上的水杯來,“咕咚咚”幾口飲盡,然後就把跟賈詡的對話合盤托出。郭嘉問:“其人可信乎?”是勛說他要是不可信,那估計這會兒就已經有人沖進皇宮,想要控制皇帝和尚書台啦,你們怎麽不找人去探查一下,咱們也好準備跑路……荀彧淡淡地一笑:“宏輔休作戲言——若賈文和不預亂謀,旁人倒也不懼。只恐是杞人憂天,若即召外兵入京,反速其亂……”

是勛在路上也想過這個問題了。要是真如賈詡所說,有多名朝官聯起手來謀叛,那麽很可能聚集起數百上千人來——這會兒的朝官,有幾個家裏沒點兒部曲、奴婢的?而且其中還有不少是上過戰場的,戰鬥力就不可小覷啊。反倒是在坐的這幾位,家裏就挑不出幾個能打的來……啊呀,應該把魯子敬也叫來商量啊,他比較能打。

不過魯肅雖因是勛所薦,官居六百石,卻還沒能進入曹家班的核心圈子——這不,連董昭、鐘繇、劉曄都沒叫。

那麽,己方在城內可以動用的武力,也就只有司空宿衛了。雖然這是曹家精銳中的精銳,是一支相當可怕的力量,但不可能一千人多人全都居於司空府中,大部分還是留在城外軍營,日常守宅的不過二百多人,並且,都尉典韋已近乎廢人,行都尉許禇則貼身護衛曹操,也離開了許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