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平春豪強

興平二年春二月,曹操以曹仁為主將,太史慈、樂進為副將,薛悌為參謀,率軍一萬三千,渡過淮水,攻打揚州的廬江郡。袁術所署廬江太守劉勛率六千兵馬前來抵禦,結果在蓼縣與安豐之間為太史慈所破。隨即蓼和陽泉兩縣開城降曹,曹軍繼續南下,直取安豐。

是勛就在蓼縣開城後的第三天與大軍分道,由一支百余人的小部隊護送,沿著淮水一路向西,經過豫州的弋陽縣,很快便進入了荊州的江夏郡內——第一站轪國,第二站是鄳縣。

鄳縣縣令姓鄧,聽說兗州來了一位從事,還帶了不少的兵馬,趕緊跑到傳舍來拜見。是勛詢問他前方道路寬狹、遠近,縣令就說了:“由此向西,百五十裏可到平春,然而近日平春縣與豫州朗陵之間,傳有盜賊肆虐,閣下不可不防啊。”

是勛皺皺眉頭,心說朗陵在豫州的最西南角上,雖說曹家基本控制了豫州,但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一時照顧不到,出個把山賊,倒也在情理之中。自己身邊兒有一百來個兵,照理說一般山賊是不敢招惹的,然而小心駛得萬年船啊,當日自己從成陽押糧往前線去,就是因為太疏忽了,結果差點兒被孫策一戟給串燒啦——要是帶上管亥父女,何至於此?

不過再想一想,那管亥父女又如何是“小霸王”的對手了,恐怕到時候兩個全都得被捅死,自己還只能眼巴巴地等太史子義來救……於是他問鄧縣令,有何良策?或者有啥小道可以繞路而行的嗎?鄧縣令回答說:“閣下勿憂,某有一門姻親適居平春縣東,姓周名直字蓬生,廣有田產,召聚鄉民千余自保,以禦盜賊——某寫下一封書信,閣下前去訪他,他定能指點安全的西行之路。”

是勛說好,於是接了縣令的書信,翌日離開鄳縣,繼續向西。按圖索驥,一日後即進入平春縣內,找到了周家的莊院。

當初聽縣令一說,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想必這位周直周蓬生乃是地方上的大戶豪族,在亂世當中築塢自守,保衛地方。到了地頭兒一瞧,果不其然,還離得莊院老遠呢,就先迎面撞見了一隊鄉丁,雖然器械不全,衣衫倒還齊整。見到有兵過來,鄉丁們個個如臨大敵,擺開稀稀拉拉、松松垮垮的陣勢,遠遠地就喊:“你們是江夏黃太守的兵馬,還是章陵黃太守的兵馬?”

兩個黃太守,是勛倒是都挺清楚,前一個指劉表的心腹黃祖,後一個為黃祖之子黃射。當下遣人過去打話,說我們從兗州而來,經此前去拜見劉使君,鄳縣縣令介紹來訪周直先生。

消息傳回去不久,周直親自帶著三五名隨從趕來相見,拆看了鄧縣令的信以後,就把是勛一行迎入莊內。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那已經不能叫莊了,是真正的塢堡,土壘四壁,就比縣城矮不了多少,堡外重重鹿砦,堡內箭樓密布,足可駐進三五千兵馬都不顯得擁擠。

當然啦,這些鄉下塢堡,守兵的實力是很弱的,大多原本只是附近的鄉農而已,才剛撂下鋤頭,真能打的就沒幾個,武器也都不全。塢堡好壘,哪兒都能挖得到土,伐得著木,但鐵器就沒那麽富裕了,超過三成的鄉兵只能光拿根木棍子,或者削尖了的竹槍來充數。

周直表面上瞧著挺文雅,白面長須,高冠博帶,但一張嘴就是土豪味兒。他進了塢堡就喊:“快宰一口豬,殺十只雞,搬十壇酒來,某要款待兗州來的長官!”是勛進入正屋廳堂時候不大,果然大碗的燉豬肉、煮雞腿就端了上來,他手下那些兵丁瞧著是兩眼放光啊,他本人卻多少有點兒膩味……如此粗食,也是某堂堂一州從事所能吃的麽?

周直親自熱了酒,雙手舉過頭頂,畢恭畢敬地奉上。是勛瞧他這麽謙卑,也不好太駁面子,微笑著伸手接過了,略飲一口——他喵的好酸,果然這就是所謂的“村醪”了吧。放下杯來,他就詢問對方周邊形勢:“都哪裏來的盜賊,有多少人?”

周直聞言,略略皺了皺眉頭,回復道:“長官容稟,咱們這兒是江夏、汝南、章陵三個郡的交界處,誰都懶得管,三郡的盜賊就都往這附近聚攏。有一個黃巾余黨叫吳霸,領著一千來人流躥,還有本縣兩個無賴,詭稱保家安民,實則嘯聚山林,官兵來了就是良紳,官兵走了就當強盜。”

是勛正想問他從哪條路繼續往西走會比較安全,突然間那周直推金山、倒玉柱,一個響頭就磕了下去。是勛趕緊雙手攙扶:“周先生何必如此啊?有話請講。”周直挺起腰來,湊近一些,央告道:“便是那兩個無賴,前日下書來要請小人吃酒,說是共商討賊之策。然而宴無好宴,我恐怕他們是想趁機並吞了小人的隊伍,蹂躪這平春縣東一帶。天幸長官到來,懇請長官帶了兵隨小人前往,料以長官的威勢,他們定然不敢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