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難兄難弟

曹嵩身為前任的朝廷太尉,三公之一,擱後世起碼是個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啊,往高裏說還可能是政治局常委兼軍委副主席啥的,而是勛就一平頭小百姓,曹嵩不待見他,撇撇嘴就退場,那本是情理中事——是勛早就已經料到這種結果了,曹嵩不是把來客直接轟出去,而是自己退場,已經算很有禮貌啦。

不過從一開始,是勛就沒打算跟曹嵩交談什麽。自己不但身份地位低,而且年齡也小,所以一般情況下,得是曹嵩派個人出來見客,頂多那人領著自己遠遠地朝曹老爺子鞠個躬,敬個禮罷了。能夠親自開口問話,一開始是勛還覺得這老頭兒挺平易近人的。

不過估摸著那只是因為自己打著陶謙的旗號而已,陶謙好歹是徐州之主,曹嵩避禍徐州,不能不賣地主面子。可惜這老家夥為德不終,他要是問清楚了自己是白身以後,哪怕笑上一笑,不說話就走人呢,也顯得很有風度不是?偏要撇個嘴,來那麽一句“徐州沒人了嗎”,這也太傲慢了吧!

所以按照史書上所說,曹操年輕時候是個挺謙遜,待人挺和藹的家夥,那才能四方豪傑來歸,可是到了老年,就顯得驕傲自大起來,估計除了劉備誰都不放在眼裏——如今看起來,那是遺傳基因在作祟啊。

曹嵩不愛搭理自己,那也沒什麽。問題是是勛進得大廳,那管家指了一指主人,就退出去了,他用眼光一掃,就光見著曹嵩和身旁那兩名婢女了,沒見著第三個主兒。等到曹嵩一走,他就含糊啊,總得有個人來接待自己不是嗎?把客人孤獨一個撂在大廳裏了,這叫什麽事兒?

可是沒想到隨即角落裏就有人開口講話,差點兒把是勛嚇一跟頭。擡眼觀瞧,就見一人拱著手,施施然從屏風旁邊走了過來。此人三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峨冠博帶,白面長須,乍看就有三分象曹嵩,但是縮了七八圈兒。是勛略低一低頭,朝對方行禮,就這麽眼神一錯——唉,不對,這人長什麽樣兒來著?怎麽一晃眼就毫無印象了呢?

“先生是姓是吧?”對方自我介紹道,“某是曹德,故太尉曹公乃是家父,曹兗州乃是家兄。”

哦哦,果不其然,這位就是曹操的兄弟曹德了。根據史書上記載,曹操有一大票從兄弟,包括姓曹的和姓夏侯的,但是他有沒有親兄弟呢?只有兩條記載,一就是在老爹遇害的時候提到過,曹嵩身邊還有個小兒子名叫曹德,或者叫曹疾,二是夏侯淵的某個兒子娶了曹操的親侄女為妻,所以說,曹操起碼有一個親兄弟活到了成年。

當下聽到曹德報名,是勛也趕緊答腔:“是勛,草字宏輔。請教台甫怎麽稱呼?”

“草字去疾。”

哦哦,曹德曹去疾,果然“德”、“疾”兩個字兒全都挨上了。

他看這個曹德骨架子不大,而且臉白得不見絲毫血色,估計體質不太好,小時候多病多災,所以才會給起了“去疾”這麽一個表字吧?

雙方行過禮以後,曹德也沒有上老爹剛坐過的面南的榻,卻在東方的主位踏席而坐,於是是勛也奔了西方的客位,脫了鞋,上了席。這大廳本來就是用來接待客人的,所以東西兩側都鋪著席子,只可惜廳挺大,席子相距挺遠,兩人坐下以後,距離竟然超過了三米——這麽對話可夠累人的啊。

曹德拍拍巴掌,就有好幾名侍女蝴蝶穿花一般,端著幾案、托盤,在主客面前擺下。是勛一瞧,嘿,不但有熱水,竟然還有點心和幹果——對嘛,這才是待客之道嘛。

當然那些點心和幹果基本上都是擺著瞧的,他不會輕易去動,於是只是端起水杯來朝曹德遙敬了一敬,喝一口潤潤喉嚨。然後曹德就問:“不知是先生奉了陶使君之命過府,有何吩咐嗎?”

“不敢,”是勛還不大習慣這年月士大夫之間的種種虛禮、客套,以及繞圈子講話,他開門見山地回答,“實不相瞞,此番受使君所托,欲往兗州去拜望尊兄,以申兩州之好,聽聞曹公棲身於此,不敢不先來謁見。”

其實他這話還是繞了點兒圈子,不過相信曹德完全能夠聽懂潛台詞:我要去找你哥辦事,先來見見你爹,希望能夠幫忙在你哥面前給遞點兒好話啊。

“原來如此,”曹德垂下眼睛,望著地面,“怪不得家父遷居徐州已兩年余,陶使君今日才遣先生前來……”那意思是:我老爹好歹是前任的太尉唉,住到了徐州來,陶謙竟然不派人拜望,也不寫信來慰問,等今天有用得著我們的了,他才派你前來。怎麽說呢,陶謙這人的德性……嘿嘿嘿嘿嘿~~是勛趕緊給解釋啊:“並非陶使君敢於疏忽貴客,怠慢尊公,只是日前才得知尊公父子隱居於此,故此遣是某繞道而來拜問。”要是知道你們在這兒,他早就派人來啦。不過有句話是勛沒敢說出口:前兩年陶謙跟著公孫瓚,曹操跟著袁紹,雙方是敵非友,說不定派人過來不是拜問,而是要捉你們父子倆當人質哪——你真盼著郯城來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