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歷史慣性

不同的時間線、多重平行世界,類似假設還是二十世紀後半才提出來的,所以穿越小說盛行以後,就有無數的仁人志士穿回古代去,肆意妄為,把目標時代搞得是面目全非。可是在此之前,絕大多數涉及到時間旅行的科幻文學,都不得不顧忌“外祖母悖論”,從而提出了歷史的慣性問題。也就是說,不管你對原本的歷史施加了多少影響,歷史在大方向上還會復歸本原,就好象一輛正在行駛當中的列車,靠一兩個人的力量是根本無法使其改變方向的,它還會因慣性而繼續朝向原本的方向前進。

是勛沒料到的是,自己也會碰上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慣性”問題,雖然因為他的橫空出世……或者謙虛點兒說是橫插一杠,導致如今徐州州內的形勢與原本的歷史迥然不同,以曹、麋兩家為首的幾大勢力就有可能聯起手來,把持州政,而且陶謙也打算跟曹操和談,或者不如說,比原本的歷史更早實施和睦的計劃。從前他在青州,無論是召來太史慈救援都昌也好,說動管亥父女主動撤兵也罷,其實都沒有改變歷史的軌跡。他也並不想改變些什麽,甚至還有點兒害怕歷史被改變了,則自己再沒有預見未來發展的能力。可是如今他是真想改變歷史,不願意曹操屠滅五縣(倘若確有其事)的悲劇發生,可是難道因為歷史的慣性,曹嵩父子最終還是會被人謀殺在徐州境內嗎?並且還提前了半年一年的……望著遠遠的火光,他就覺得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一道寒流不自禁地遊走於四肢百骸,所經之處,血液、肌肉全都要凍結了似的。耳旁就聽得孫凡驚問:“是曹家……先生,如何應對?”

是勛猛的清醒過來,張口就喊:“還應什麽對,趕緊去救曹公啊!曹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徐、兗之間必起戰亂,到時候屍堆如山、血流成河,你……我……”話說不下去了,因為孫凡早就已經領著士兵們跑遠了,是勛身邊就光剩下了從郯城帶出來的那兩名健卒,還有一個馬夫。

是勛腦袋一熱,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縱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換上了坐騎,拔出腰間佩劍來,就要沖過去幫忙。一名健卒扯著他的馬韁,說:“先生小心,不可涉險!”另一名卻遞過支長矛來,說:“這比那劍好使。”

兩個兵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主意是南轅北轍,說完了互相瞪眼。是勛一邊撥開前一個兵扯韁繩的手,卻又不接後一個兵遞過來的矛,只是伸著手叫:“我的弓箭呢?”

最早太史慈贈給他的自己十歲前所用的弓箭,早就在覆甑山上被黃巾賊搜走了,後來去找太史慈救援孔融的時候,腆著臉又討了一副,就比先前的略硬一點兒,是勛隨時帶著防身,此刻則都放在馬車上呢。一名兵卒聞言,趕緊去取了來,遞到他手中。左手攥緊了粗糙的弓臂,是勛這才略微定了定神,當下關照車夫在這兒等著,關照兩個兵:“跟我去瞧個究竟,不必上前,遠遠的用箭射敵便可,若有萬一……你們可得保著我趕緊跑路啊。”

兩個兵答應了,各執器械,衛護在他身邊。他匆匆馳到曹家莊院大門之外,只見莊門大開,陣陣廝殺聲從裏面傳出來——還沒見到究竟是誰襲擊曹家,先見了兩名瑯邪兵挺著長矛守在門口,見了是勛就稟報說:“孫隊率已經率領兄弟們殺進去了,敵人不到百人,應該不難打贏。”

是勛心說我要的不是贏,而是曹家父子得活著。當即策馬入莊,就見火光當中,到處是成夥結隊廝殺的士兵,也瞧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人。地上還倒著一些屍體,瞧服色,大多是莊內的仆役或者丁勇。目光橫掃,他也找不到孫凡在哪兒,也見不著曹家父子在哪兒,心裏正著急呢,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大叫道:“奉了陶使君之命,特來捕殺曹氏父子,你們是哪裏的兵?膽敢阻攔!”

是勛聞言,不禁又驚又氣,連頭發都差點兒豎了起來。

難道是曹宏改變主意了?可我好歹是你的侄女婿,你先跟我打個招呼不成嗎?還是說陶謙真的起了殺心,或者是……他先是震驚,接著越想越怒,當即舉起弓來,搭上支箭,瞄著喊話那人便是一箭射去。這時候那人距離他也不過三十多步遠,這個距離射大活人,他還是挺有把握的——只聽一聲慘叫,那人屁股中箭,身子一歪,隨即兩名瑯邪兵撲上來,一人一刀,結果了那人的性命。

是勛在兩名郯城兵的保護下,繞開幾個廝殺的戰團,直朝莊院深處尋去——無論己方還是敵方,全是步兵,他高頭大馬地朝裏一沖,就沒誰敢不要命地來阻攔。跑了不遠,就見孫凡帶著十多名瑯邪兵圍成一個圈子,正在抵禦一些零散沖過來的敵人,圈子當中如同肉山一般的,正是那曹老太爺曹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