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秋聲紫苑 22 瑣小人奔走賣朋友 寂寞後病狂剪蒼發(第2/9頁)



  “馬祥祖?是那個要學曹操的?”和珅臉色又青又白,睜大了眼一閃爍,又眯縫了起來,冷笑一聲,說道,“有沒有大員攪在裏頭?比如說,什麽總督巡撫,或者王公貴胄參與其事?”

  吳省欽搖了搖頭,說道:“這卑職就不知道了。這是惠同濟喝醉了酒,告訴我說‘他們要做大事’,我問:‘這人血染紅頂子的事豈同兒戲?是劉中堂交待的事不是?’他胡天胡地說:‘劉墉是什麽人?不趟這汪渾水,大約只是個知情……’又說得等錢東注進京,幾下裏一齊舉發……”

  “錢灃!”和珅眼珠骨碌一轉,惡狠狠冷笑道,“你曉得他在哪裏?”

  “他在極樂世界!”和珅輕飄飄說道,“襄陽有一條漢水,他的靈樞就安安靜靜停在那裏,等著他的家人子弟扶著回到貴州去……”

  吳省欽驚恐地望著和珅。

  “你不要怕,你作了一件善事。於國家於皇上有益的事。既這樣,我少不了擡舉你。”和珅笑道,“這件事你也是與人為善。就我而言,從來也沒有指令家裏造違制房屋,就是有這房子,也是下頭人不明大禮,昏頭昏腦做出來的。我查明了是要處分他們的。就是曹錫寶和方令誠我也不會怎樣他們,因為他們是匡正我的過失才這樣做的。何必要難為人呢?只是事起倉猝,我還有些不明白,這樣的事他們未見我,光明正大說了——像你一樣,豈不更好?再者,我也不明白,你們是同年,為什麽不背後勸說他們一下呢?”

  吳省欽怔住了,告密又賣友,原本他就十分自慚自疚,是說明原由,和姍姍的事東窗發作,馬祥祖和曹錫寶要在明倫堂和他理論?是懼怕扳不倒和珅,引得玉石俱焚?是想升官,投靠和珅這棵大樹?還是……抑或覺得他們做事瞞著自己;心中妒火難耐……也許都有,只是他自己說不清楚,或者事件太大,他不敢說得清楚……想了半日,說道:“曹錫寶幾個人都是我的同年朋友,我決沒有賣友的心。只是……想提醒大人,小心著有人暗算。”

  “暗算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和珅格格一笑。雖然還看不透眼前這個活寶,但這件事事涉錢灃大概不會錯到哪裏去。他和善地上前拍拍吳省欽肩頭,說道:“這會子我還進去見皇上,今晚你就留這裏,回來我們長談。翰林院清高但也清苦,你有什麽想頭,或者想什麽缺,回頭我再想法子。”說罷邁步出房,叫過一個長隨道:“叫胡師爺來陪著吳大人說話。晚上吳大人就住西廂。這雪真的下成鵝毛片兒了……我見過皇上就回來,這種天兒未必能陪著賞雪呢——叫前頭劉畏君過來。”又朝吳省欽點頭一笑,大踏步去了。擡頭看,絳紅色的冬雲壓得極低,那雪真的下得很大了。

  和珅至二門口,一邊傳轎,劉畏君已經候著,身子已落了大片大片的雪,和珅一把拉他到一邊,耳語了幾句,說道:“你今晚就回北京,見了劉全,就說什麽都甭問,趕緊拆房子……”

  “真的!北京這會子也下雪了呢?”

  “下刀子、刮黃風飄黑雪也得辦,”和珅咬著牙說道,“千萬不敢心疼銀子。三天之內一定辦妥,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覺!這頭折子也要緊,就說雪大……北京遞來的折子一律先不拆看,等我看過再送呈十五爺!”又反復叮嚀囑咐了許多,這才放心去了。

  在煙波致爽樓外儀門遞了牌子,卻一直不見人出來回話。和珅心裏一邊還惦記著襄樊錢灃的事,總歸沒有見到太監回話,也沒有聽到別的消息;又想到曹錫寶這群人,不知奉誰的指示,要從劉全身上開刀整自己,回去如何和吳省欽談話,又怎樣發落這件事。說福康安整治自己,福康安在外,有的事未必能插上手;疑是劉墉,吳省欽又語焉含糊……是十五阿哥做的手腳,十五阿哥心裏想的是承繼大位,這時候幹嘛要輕舉妄動?晃著身子心裏想得七上八落,忽然見阿桂冒雪獨自出來,忙收攝心神迎了上去,說道:“桂公,從戒得居那邊過來麽?我遞了牌子,皇上原說要賞雪的——怎麽不見個動靜?”又道,“你臉上氣色不對,出了什麽大事?”

  “皇上在棲鳳閣。”阿桂果真是氣色不好,臉色有些蒼白,見善撲營的兵士站得近,神秘兮兮拉著和珅到旁邊,小聲說道,“方才隨十五爺去見皇上,說了幾件折子上的事,又說起勞軍的事。皇上說,要他們奏一篇好文章,給太後上壽。紀曉嵐就在軍前效力,可以由他執筆,顯得雍容華貴些才好。正說著,那拉娘娘就到了。氣色也是不好,說和皇上有要緊事商量。我們就退出來。不但你,福康安在西儀門那邊也沒有叫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