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秋聲紫苑 16 兆將軍進兵黑水河 尊帝令馬踏踹回營(第3/8頁)



  部隊駐紮下來,天也已經黃昏,所幸最後這一程只走了五十裏,也沒有刮起大風,還遇到一片低窪綠地,中間還有二十畝大小一個池塘,兵士們一歇下腳便嘈雜不堪,爭著往池塘邊跑,馬嘶人叫十分熱鬧。兆惠下馬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愛護水源,人馬飲用要用皮囊打回營房,有下水洗澡者立斬,在池塘旁拉屎撒尿者罰打八十軍棍”。中軍帶著兆惠的將令旗和衛隊直接傳令彈壓,好容易才平靜下來。他自己騎馬,帶了兩個親兵出去巡視,一來鎮定軍心,二來觀察地貌地形,回到中營時天已經黑了。剛剛坐下身子,胡富貴已和馬光祖廖化清一同進來,見兵士們要點蠟燭,胡富貴便吆喝:“真他娘的笨!河邊上結成的油插一把幹草就是燈,下頭營房做飯都燒油,你們還要點xx巴的燈?”說著三人已經進了大帳。兆惠不待他們坐穩便問:“下頭怎麽樣?”

  “都累得一到地兒就趴下了。”廖化清呸地唾一口,說道,“這鬼地方我見了也怵,別說當兵的了。”馬光祖道:“不是累,是嚇的了。他媽的也難怪,誰見過這個?滿河沒有水都是臭油!過來那一帶聽是叫魔鬼城,白天瞧著也跟進了陰曹地府似的,粗看跟縣城的街相似,細看沒有人造的,老天爺造這玩藝擺在荒沙裏做什麽?有個兵對我說,他看那些東西心裏起瘆,腿肚子發軟……”

  “我也出去看了,士氣不行啊!”兆惠說道,“等等看,兆章群回來,前頭要有好地方,就再走一站。如果沒有水草,大營就紮在這裏了。還是品字營盤犄角呼應。我們靠這池子過日子,不能把池子弄臟了。告訴當兵的,有水有糧有刀有槍,怕的個屌毛灰?我說頭等要緊的就是士氣。怎麽弄呢?”他似笑不笑看著三個人,“一是一切操練巡邏站哨要——照常;各營可以派人——不許擅自單獨行動——去打獵,給當兵的弄新鮮肉吃,令行禁止,執法要比老營還嚴。二是活絡活絡心緒,把會唱戲的兵以營為組,排練唱戲,除了苦戲,什麽都成,不許聚賭,可以把些貧嘴的兵邀集起來,講笑話兒說故事,打過仗的老兵說說從前戰事經歷、摔跤打莽式打沙仗都使得,不誤警戒不傷人就好。還要比賽唱軍歌,告訴當兵的,凱歌是禦制的,唱起來百靈相助,我們自編的軍歌唱起來也是百邪不侵——唱歌能辟邪,人人都知道。不然為什麽夜裏走墳地的人都哼曲兒呢?”

  他這麽一說,連守在帳門內外的戈什哈們都笑了。兆惠卻仍一本正經,擺動著手道:“總言之,吃飽睡好玩起興頭來還要加強警戒,海蘭察說的好,不能讓當兵的閑著,不停地找事幹,不停地取樂子——可以撥出幾萬經費,唱歌說笑話兒按軍功受獎。你們還可想些辦法,我們處在危境艱難中,要舍得化錢讓人家賣命。”胡富貴三人跟他多年,還是頭一遭聽他這一套命令,想想又無一處不是帶兵要訣。馬光祖不禁笑嘆道:“我還以為您只會板著臉下令,帶人沖陣,真得刮目相看,真的佩服了。”廖化清也笑,說道:“這法子成!兵氣鼓動起來,什麽也不怕了,今晚就讓各營軍佐傳令照辦。我看也不用多說,就把兆軍門原話說給下頭就成。”

  “此地不是久戰之地,糧道太遠了,也難以為繼。”兆惠說著,一擡頭見兆章群拖著步子進來,本來微笑著,又板起面孔,厲聲道,“看你那副熊樣!打了敗仗了麽?老子沒死,你哭喪個臉作麽?給我打起精神來!——前頭沒有水草麽?”兆惠訓人從不許人插話,但這是他兒子,又剛剛下了“鼓興頭”的令,眼見兆章群臉色憔悴熱汗淋漓,累得有點站不住的模樣,都覺得兆惠有點過份,馬光祖便道:“你下過的令有功賞功有過罰過的嘛!他前後又跑又打,比我們累十倍,怎麽這麽待他?來來,少將軍,擦把汗喝口水再說。”說著一手遞碗一手遞毛巾。

  兆章群膽怯地看父親一眼,沒敢接毛巾,只接過碗喝了一口,用袖子拭汗說道:“今兒回營打了一仗,兒子吃了虧,馬太渴跑不動,打倒了十六匹。可是路探明了,這裏北邊三十裏就出沙漠,偶爾有小水塘子,沒有泉,根本不經用。黑水河這塊高地再往西都是沙漠,沒有水也沒有草,不能屯兵的。”說著,雙手呈上地圖指著道,“這圖根本不能用。上頭標的這座城就沒有。這條路,還有畫的娃娃河上流的河道……都找不到。”

  兆惠聽著只是擰眉沉思,道路為風沙掩埋荒掉了猶有可說,河流還有標著“客城”的城也杳無蹤跡,這就令人不可思議。大軍沿河道走上來,莫非河床滾動改道了?再不然就是從開始就走錯了?想想一時不能明白,只是反復展看那張地圖,問道:“你說北邊三十裏外有水草,去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