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昏五鼓 25 承奏對阿桂談政務 說笑話皇子獻色笑(第6/7頁)



  “祥祖別這樣畏縮,如今我們是兄弟,誰還能小瞧你不成?”曹錫寶笑道:“我們在北京,不要去斷山東的是非。就北京李侍堯這麽做,我和祥祖見識一樣,我以為是天經地義!孝道是一層,皇上的憂樂與民鹹同,這就是‘道’。孟子曰:‘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外頭詔告連篇累牘,說的都是各地賑災的事,這叫憂民之憂;就是祥祖說的,天朝京師文明典型之地,萬民都在過元宵,皇上奉聖母觀燈市,也就是樂民之樂。該花的錢不花,於小家子講叫‘吝嗇’,於天下朝廷講,也叫‘失道’。我們未入仕祿,許多經濟之道都不懂,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意思不是諷喻‘狗拿耗子’,實在也是‘不在其位,不識其味’,無論如何都難以貼切。我們這裏似乎胸羅萬卷、志大才高的,個中人聽了,或許笑我們井底之蛙呢!來,來,吃酒,眼下我們議議場中闈墨的事,似乎更近些個……”方令誠便笑說道:“錫寶兄說的是,我們的‘政’就是進場奪進士爭狀元,拿耗子也用不到我們,去找門口賣藥的去。這裏風雲龍虎際會說得不著邊兒,考場一個蹭蹬就變成了秋風鈍秀才,只好去看‘無邊落木蕭蕭下”去!”

  一席話說得兩邊桌上人都笑。這邊三人也已吃飽,阿桂付賬,紀昀、李侍堯出得店來,天已經暗上來了。

  乾隆不願見皇後,畢竟還是躲不過去。三個大臣在外頭巡城,慈寧宮裏的秦媚媚過來傳太後懿旨:“明個兒就是正月十五,去瞧瞧皇帝做甚麽,要忙,把大事料理了,別見外頭臣子了。豐台花兒匠貢進來的蟠桃,特意還叫汪氏給他制了膳,叫他到我這裏來,我當面看著他進。”乾隆正在看王羲之法帖,聽見母親傳話,忙丟了帖子起身答應:“是一一你去回老佛爺話,我這就過去——都有誰在慈寧宮?”秦媚媚陪笑道:“皇後娘娘,鈕貴主兒、和卓貴主兒、魏隹氏貴主兒、金隹氏貴主兒、陳主兒、汪主兒……她們都在呢!老莊親王福晉,十貝勒夫人也在,還有颙琪、颙琁、颙瑆、颙璂、颙璘五位阿哥做的燈謎兒。皇上不過去,他們不敢走動說話,都在那候著呢!”說罷,見乾隆無話,哈了腰倒退出去。乾隆這才懶懶下炕,由王廉服侍著褪下袍褂朝珠,穿上一身醬色寧綢玄狐便袍,松松散散束了臥龍帶,望著窗外宮墻晦色轉暗,心裏思量:一是不能和那拉氏翻臉,惹得母親不歡喜;二是夫妻情分已到盡頭,也做不到雍熙敦睦,要留著“少來往”的余地;三是有人問起王八恥幾個太監得罪情由,也要有個說法兒,還要防著蔔義說的不實,留著和好的地步兒。這般心中委屈滋味竟是從來未有,但也只是暫時淡然置之……他長出一口郁氣,說道:“走吧……”

  於是王廉前導,徑往慈寧宮而來。過了後側宮玻璃廊房,便聽見太後的笑聲,乾隆站住了聽,原來是颙瑆在裏頭說笑話兒:

  “再說個實事兒——是那年豐台大營校場演兵,打鳥銃。三個鳥銃手,每人試三槍。槍打不響,太後老佛爺知道畢力塔那人性子,拖出去就是一頓臭揍!”乾隆知道,自己一腳跨進去,立時就掃了母親的興,便在門首簾外靜等,果然聽太後道:“畢力塔我知道,先帝得用的將軍,當過九門提督一一你接著說。”“是。”颙瑆笑道:“三個鳥銃手,就叫他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吧。張三三槍順順當當打過了。李四上場,一手這麽端著鳥銃,一手拿火媒子點炮撚兒。誰知那炮撚兒又短又粗,這麽一沾火,嗤——嘣!一一來不及對靶子就響了,滿膛火藥黑煙‘呼’地一噴,眉毛胡子都燎了,臉熏黑得跟個灶王爺似的。發了半日癔症,跳到海子裏洗澡去了。輪到王二麻子,偏是那藥撚又細又長,在銃子裏燃,又瞧不見,王二麻子對著靶子瞄得眼酸手困,那槍只是個啞巴一樣。他急了,這麽放下槍,覷著眼往槍眼兒裏瞧,忽的‘砰轟’一聲,平地響個炸雷似的,那鳥銃就響了,把個王二麻子崩得血葫蘆似的,就地死了。

  “再說李四鳥銃走火,有人已經報信兒到家,李四老婆慌慌張張跑來,見個男人撂倒在地下,烏煙鮮血不辨頭臉,認定就是自家丈夫,撲到身上摟住就號陶大哭。王二麻子老婆來瞧熱鬧,在邊上勸說‘人死吹燈拔蠟,嫂子再傷心他也活不轉。死的自死,活的還要活。不是我說刻薄話,他活著時候,有點銀子都塞了橋東的王四妞兒,大年下你們也沒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