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7 修政治乾隆衿孤忠 維綱紀盛怒逐胞弟(第3/6頁)



  弘晝和紀昀忙都出屋,隔房的範時捷一群人也都已經出來。滿天寒星下遙遙一隊燈寵,一色的明黃顏色,長龍似的漸次近來。行宮正門由巴特爾指揮著打開了,便見王八恥頭一個前頭挑著個大宮燈昂首軒步進來,幾十盞導引的西瓜燈立刻徐徐湧入。弘晝領頭在前,紀昀範時捷略側後,一群到行宮覲見述職的文武官員也有二十多個的樣子,打下馬蹄袖匍匐在地,弘晝領頭叩頭呼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範時捷偷眼看時,一大片煌煌燈光燭影裏,一輛革輅輦車駛進正門,蔔禮手執長鞭“啪”地一甩,那輅輦應聲而停。車上微微輕響的九只遊環和鈴也頓時寂然。按清制,皇帝輦車分為五等,為玉、金、象、木、革五輅。革輅是最低等位,只供平時出入使用。此時燈下看去,車座長可丈六,橫有八尺余,兩架轅套著禦馬,車座四周有環形紅欄四圍,角上各站一名太監。中間一座方亭模樣的轎亭,圓頂方軫,高約一丈。四周是鑲玻璃泥銀鑲銜的明黃皮革,都可以四面開闔,寶石垂絡白緞垂檐,車廂車板,全用沉香木雕花雲龍板塊嵌對,暗中燈下矗著,金翠碧紫交錯,輝煌曜目不可逼視。眾人發怔間,四個小太監擡著明黃軟墊小梯座飛也似過來按在車輪側,便見蔔信挑起白緞軟簾出來,手挑著立在一側,人們眼一亮,便見乾隆從裏邊出來,本本低伏著的頭又向下伏了伏,只憑著感覺,乾隆已經扶輦欄下輿,腳步橐橐走近來。弘晝頭也不擡,說道:“臣弟給皇上請安!”

  “都起來吧!”

  許久,乾隆仿佛深深透了一口氣,才開口說話。眾人心裏繃得緊緊的,也才略松快些。答聲“謝恩”,參差不齊地起身呵腰站著。弘晝睨了一眼哥哥,正恰乾隆的目光也在看他,忙低了頭小聲道:“皇上,我剛從南京趕回來……”乾隆沒有理他,面上略帶憔悴,皺了皺眉,指著眾人問範時捷:“他們都是戶部接你來的?”

  “回皇上,”範時捷一躬身,小心翼翼說道:“戶部只來了梁祖範和尹嘉荃兩個郎官,給臣回報部務,不是接臣的。還有五六個是去福建辦理押解庫銀的,順道兒在這裏見見臣。其余這幾位都是河工上、厘捐局的官員,盧焯派他們見臣回事兒的。”

  “尹嘉荃,”乾隆盯著眾人問道,“哪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後邊,聽皇帝點自己的名兒,一陣慌亂擠出來,提袍角跪時幾乎絆倒了,連連磕頭說道:“臣……臣是……”聽他激動得嗓子都有點變音。乾隆不禁一笑,說道:“朕記得你,原來在六合當知縣,官聲還不錯。讀書人進士出身嘛,要講究個雍容養氣,這麽慌張的!——你和尹繼善是不是一族的?”

  “是是是……臣凜遵聖諭,一定努力讀書。臣初覲聖顏,咫尺天威,不勝傈傈敬畏。吾皇包容四海,德被九州,臣也有蒙寵若驚之心。”一陣緊張過後,尹嘉荃漸次平靜,說話也流暢起來,“臣祖臣尹英,與臣尹繼善之父臣尹泰是同一曾祖。從龍入關後臣之曾祖臣尹壯圖在仙霞嶺戰死,沒有入旗。因此臣這一枝後來式微……”

  “就是一個宗的就是了。”乾隆本來隨便問問的,見他如此陳奏唯恐不詳,倒覺好笑的,說道:“這麽說你也是名臣之後。朕看過你文章,理法尚好,文字清通,稍嫌古板些,入了程朱流派。起來吧,好生作事辦差!”又對眾人道:“向上司長官回差使是正經事。投門墻鉆刺打門路鋪自己升官發財路,如今官場已相沿成習,此風不可長。官之升遷有道,財之聚斂循途,左道傍門靠不住。你們要記住了!”範時捷正容行禮,說道:“皇上此言乃是聖哲之言,臣牢牢銘記在心——”轉身對眾人又道:“好好思量聖諭,戶部的人回去要向鄔侍郎轉述,要全部的人,書辦門房雜役夥夫也不例外!”紀昀極靈性的人,忙也對眾人道:“皇上這話是對你們說的,也是對天下文武官員指示官緘。回頭邸報廷諭還要明白昭示。你們有福親耳聆聽,回去,不但要身體力行,還要在學宮裏、衙門裏對士子下屬宣講!”

  眾人早已跪下,聽完紀昀說話,忙不叠答應:“紮——臣等遵旨!”起身呵腰卻步退了下去。乾隆站在燈影裏沒有動,也沒有和三個大臣說話,招手叫過蔔義問道:“你去過迎駕橋驛站了沒有?”

  “奴才去過了。”蔔義呵腰道,“劉統勛召集刑部的人會議,議事廳裏幾十號人聽他說話。奴才沒奉旨意,不敢攪和說話,站在廳外等了足一個時辰,他還在講。因皇上還有旨,讓奴才回來照應五爺回來。忙著趕回來了。奴才這就再去。”乾隆沉默了一下,原地兜了一圈步子站住,說道:“這次你去,要還沒散會,把他叫出來傳朕的旨意:就算陳勝吳廣揭竿造反,黃巢李自成兵臨城下,立刻散會!告訴黃天霸,會同吳瞎子照劉統勛的議題先商量,讓劉統勛歇息三天再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