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長河 08 媚新貴魍魎現醜態 慊吏情明君空憤懣(第6/6頁)



  他不勝苦澀地咽口唾液,聲氣中帶著顫音,說道:“我自幼跟主子,見過他多少次光火發怒,卻從沒看到他這樣的面色神情。臉色暗得發綠,瞳仁裏閃著螢光,釘子似的站在地下,一聲不言語,一動也不動……”

  “他的眼神教我覺得是自己犯了彌天大罪,老天!到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搖手顫……”傅恒將兩只手蒙住了自己的雙眼,淚水已從指縫裏淌了出來,頭也不擡繼續說道:“我怕他氣暈昏過去,爬跪幾步抱住他的雙膝,哭著說‘主子主子,您別……別這樣兒……奴才們有罪任罰任殺,您可是萬金之體……訥親不是人,鎖拿進京明正典刑,奴才忝在軍機料理軍務,不能為君分憂,也是罪大難赦……但金川之敗,早在聖鑒燭照之中,且三路大軍,僅損一路,並未傷了元氣……,您別生氣了……奴才去,去金川,給主子把臉爭回來……’他聽著,眼中的淚走珠兒似的滾落下來……”傅恒仿佛不勝其寒,渾身痙攣著縮成一團,再也禁不住,竟自失聲慟哭。

  三個人都驚愣了。他們和傅恒位分上雖有高下尊卑之分,平素私地交往過從卻持的朋友之禮。傅恒才調高雅、徇徇儒家之風,舉止向來都是從容不迫,論文論武脫帽興談,一副天璜貴胄氣派,幾時見過他如此失態形影兒?方才在祿慶樓燈紅酒綠、呼盧喝雉拆爛汙,一下子到這場景氛圍裏,也都有點惚惚如對夢寐的心景。

  外邊的雨聲在沉寂中漸漸大起來,被哨風斜侵了,襲在瓦片上、打在馬棚上、擊在窗根上,房檐瓦槽也決流如瀉,這裏沙沙,那裏呼鳴、彼處簌簌、此處嘩嘩,遠聲近音亂成一片。大約驛站院墻老墻土泥皮剝脫,砸在泥水裏“啪”地一聲悶響,傳進屋裏,幾個人心裏都是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