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長河 03 兵敗窮極落荒松崗庫 恩將仇報謀殺功高將(第6/6頁)



  翠亭亭,別是清虛境,滄滄雲花映……半空中,樓閣丹青,趁著斜陽影。珠箔有人迎……

  劉統勛瞧著眼前繁華熱鬧場景,忽然想起訥親張廣泗諸人還在煙瘴泥潦中打仗,不由心裏一沉。紀昀從外解手回來,見他怔怔地,問道:“你好像有心事?”劉統勛不願掃大家的興,笑道:“我不大懂戲,沒頭沒尾的又聽不明白。倒是詞牌調兒偶爾還聽聽一你們只管樂子,甭管我,一會兒我就得走了。”他原是隨口敷衍,不料卻撓著了弘晝癢處,把手中的象板遞給弘春,說道:“拿著——你們幾個奏《望江南》!延清可是個大忙人,好不容易來一趟子。他要聽什麽,咱們下海的先盡著他。我唱詞兒算是一絕呢!”劉統勛只好皺眉一笑,笙蕭絲弦聲一起,聽這位親王唱道:

  江南雨,風送滿長川。碧瓦煙昏沉柳岸,紅綃香潤入梅關,飄灑正瀟然。朝與暮,長在楚峰前。寒夜愁歌金帶枕,春江深閉木蘭船,煙渚遠相連……

  “好好好!”紀昀鼓掌起身大笑,“不過都是前人之作,沒有新意兒!那年五爺‘活出喪’,尊府門政紀綱王禿子,一邊‘哭’一邊念念有詞,我在旁邊聽,竟天然的是《望江南》詞牌!此刻唱出來豈不得趣?”

  大家聽了都是粲然一笑。這位和親王待人,最是機敏幹練隨和曠達的,處事卻常不循情理,另有一份乖張荒唐。活脫脫精繃健壯的個人,已經四次給自己辦喪事,充了“死人”卻據案大嚼供果。紀昀指的就是這事了。當下弘晝便笑道:“那個殺才瘌痢狗頭,還哭出《望江南》來了,你唱你唱!真的是好,回去我賞他!”紀昀清了清嗓子,像模似樣地枯皺了臉,學著哭喪模樣稽顙捶胸頓足,欲哭似笑地唱道:

  我的爺。“死”得好懵懂……生死簿(兒)上沒注名,閻王急叫判官稟:正在吃香供——呃兒……我的爺,‘死’得忒張慌!裏賓外客都不接,裝裹買幡自家忙……呃兒!——沒處敲竹枉

  他學著哭靈作派,丟涕擤鼻“哭”得有情有致,眾人無不聽得哈哈大笑。劉統勛心裏有事的人,笑了一陣,對傅恒使個眼色,道聲“得罪”辭出西花廳。傅恒便也跟著出來,帶著他到小書房坐定。

  “六爺,”劉統勛一坐下便從袖中抽出那份奏章,遞給傅恒,“你看看訥相和張廣泗的折子。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可又不懂軍事。皇上現在先農壇,待會子下來,立馬就得奏上去,怕問起來回不出話去,所以偷空出來討個教。”傅恒笑著接過來,一邊說“你出來走走也好,樂一樂子,這會子氣色就比來時好些——”一頭就看奏章。看著,傅恒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一邊全神貫注盯著折本,緩緩起身從書櫃頂上取下一卷地圖,一只手熟練地展開了,一時看折本,一時眯著眼看地圖。良久,手軟軟地放下了折本,只是沉吟不語。劉統勛覺得天漸漸熱起來,揩汗問道:“如何?”

  傅恒目光離開了地圖,望著院外刺目的陽光地,手指輕點地圖,篤定他說道:“假的!打了大敗仗了!”劉統勛還要細問,傅恒卻道:“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我遞牌子一道進去,一路說吧!”遂又叫過小王頭吩咐:“小七子,好生招呼客人。”便和劉統勛一同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