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30 護漕運青幫受恩封 談情思玉兒斷癡夢(第4/4頁)



  “他做官不做官,我都是他的。”玉兒滿眼噙淚,執拗地說道:“我心裏早拿他是我丈夫了,沒聽人說從一而終?爹你說的不對!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我恨死你了!”其實她心中的理智和情感正在打架,勝負不分,便把一腔怨氣都沖向了父親。

  張銘魁握著早已熄火了的煙管發怔,深邃的目光幽幽閃著。許久才道:“我知道你肯定這麽說,這是你的孽緣未盡,搬來孔夫子也說不服你。早先我瞧著西邊歪脖樹那個曹相公好,他學問那麽大,沒法攀。文章越好越損命。我也不大想叫玉兒和芳卿似的受那份罪。唉……天若有情天亦老啊!”他背著手,憂郁的目光注視著老屋角落沒再言聲。

  下午過了申時,勒敏醉醺醺地回來了,一進門便吐了一地,老太婆和兒子忙著打水給他洗臉,撮爐灰掃地,又熬醒酒湯。玉兒給他屋收拾炕,伏侍他躺下,聽他鼾睡了,拿了針線坐在他身邊做活。那勒敏睡得結實,直到掌燈才醒過來,他睜開眼便見玉兒正專心致志地納鞋底,卻沒吱聲,怔怔看了許久才長嘆一聲。

  “嚇我一跳!”玉兒忙偏身下炕,從壺裏倒了一杯涼茶,一邊遞給勒敏,一邊說道:“和曹雪芹吃一回酒醉一回,不是人家對手,就少逞點能啊!——只顧做活,你幾時醒的?”

  “醒了有一會子了,一直在看你。”

  “看我?”玉兒打量一下自己身上,“你沒見過我?”

  “燈下觀花,自然別有一番情調。”

  玉兒騰地紅了臉,啐了一口,見勒敏又躺下,拿鞋底子朝他額前輕輕一拍,哂道:“你不整日念秦淮風月詩。大約想著這回去遇上個李香君、柳如是才夠味兒吧!”勒敏枕著雙手,笑道:“真的,我想過,沒跟你商量,跟我去南京吧?”玉兒拈線穿針,說道:“就帶我一個?”

  “嗯。”

  針紮了玉兒的手,血珠子立刻滲出來,她用嘴吮了吮,重新穿針引線,一邊納著鞋,半晌才道:

  “勒哥”

  “唔。”

  “你會記得我麽?”

  “這是什麽話?”

  “要是我不跟你去,”玉兒略帶心酸地問道:“你會記得我麽?”勒敏笑道:“明早我就和你爹說,一定帶你去。就怕你娘舍不得。你天天跟著我,有什麽記得不記得的,真是傻話!”玉兒抿嘴兒一笑,半晌,才低頭訥訥說道:“你在那邊官府來往,都是有身份的人……我怕。”

  勒敏一翻身坐起來,端茶喝了一口,舒暢地透了一口氣,說道:“傅大爺真是風雅人領袖。寫的薦書都直說了,下一科來京應試不成,就走雪芹的路,先到國子監宗學教司,選出來一樣是正途!你去我就給你開臉,也是有身份的人,怕什麽?一人有福攜帶一屋,我做官你自然是姨太太,誰敢輕慢了你呢?”說到這裏他打了個頓,詫異地問道:“你怎麽了,先還笑模似樣的,這會子臉色蒼白得怕人!”

  “沒什麽。”玉兒閃著驚恐的目光看著燭影搖晃,緩緩站起身來,收拾著手裏活計,顫聲道:“方才都是頑笑話,弟弟那麽小,家裏離不得我的。這兩天我把東西給你收拾齊。你只管奔你的前程——我得去給爹煎藥了。”說完低著頭走了出去。勒敏酒未盡醒,怔了一會兒又喝一口茶,倒頭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