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回 黑番僧作祟遭天譴 曠師爺王府薦秀才(第2/4頁)



  “那個教你法術的異人叫什麽?在哪裏能夠找到他?”

  賈士芳苦笑了一下說:“到哪裏也別想找到他,因為他就是八百年前的黃石公。”說著,他慢慢地跪了下來叩頭說:“那個死頭陀的屍體,就在神武門外的金水河裏。請萬歲派人去打撈出來,好生安葬了他。並求萬歲準貧道返回江西,用功誦經,贖過消愆。”

  雍正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哪有廣行善事反遭天譴之理?不就是一柄木劍嗎?朕再賜你一柄!朕還要為你蓋一座道觀,讓你在那裏修真養性。有事時出來為朝廷效力,無事時你深藏不露,何來的禍事?”

  就在宮裏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那個在河南罷考不成的秀才張熙,卻在歧路上到處苦苦地奔波。他得到河南學台大人張興仁的資助,才得大難不死。但卻不敢回老家湖南永興,而是遵從老師曾靜臨行前的囑托,到山東去投奔“東海夫子”呂留良。可是,他幾經輾轉,到山東一打聽才知道,呂留良已經去世十幾年了。呂家對老爺子生前學生們向有慣例,凡來投奔的,都一概贈銀贈書,送了他二十兩銀子和一部《明月集》書稿。客居無聊時,他便翻讀呂老先生的詩作。正是走投無路期間,他猛然想起,曾靜的好友名叫曠世臣的就在泰安,便忙去見他,不料還是撲了個空。那曠家的人,又不像呂家大方。只是告訴他說,曠某已經中了舉,現正在北京三王爺府幫辦文案,便把他打發出來了。

  張熙此次奉師命“出山”,是在籌劃著一番大事業的。他曾經先去了龍虎山見到了婁師垣,要求入山學道。婁師垣說他“俗緣未了”不肯收留。在下山的路上,又恰遇上被婁師垣逐出師門的賈士芳。這兩人剛見面時倒也談得很投機,但是張熙剛一露出“反清復明”的意思,賈士芳便飄然離去了。張熙為了學到賈士芳的道術,便緊隨其後,跟著他從江西、浙江、山東、直隸幾個省,又來到了沙河店。再追時,賈士芳已杳無蹤跡。這張熙也是個牙關咬得很緊的男子漢,他眼見甘鳳池等在南京罹難,不敢再結識天下英雄,便一狠心來到河南投靠自己的表姐,想改籍投考,並在秀才中鬧事。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卻被田文鏡撲滅了。

  ……如今的張熙,像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秋風正涼,黃葉飄地,資斧已盡而無處投奔。一路上,到處都流傳著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有說雍正皇帝弑母、篡位和屠弟的,也有說雍正炮轟年羹堯的,更有議論嶽鐘麒正在私藏軍糧,準備造反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諸如此類的謠言,更證實了老師曾靜那“如今的天下,到處都布滿了幹柴,只要一遇火星,就可遍地燃燒”的預言。張熙忽然想,既然無路可走,何不就到北京去。一來看看這情景是真是假;二來尋找那位曠師爺,說不定還能找出新的機遇來呢。

  拿定了主意,張熙不再遲疑,立刻回頭轉奔京師而去。好在秋高氣爽,又是一馬平川的大道,經過半個多月的跋涉,北京已經遙遙在望了。

  第二天,張熙起了個絕早,打聽了道路,就向鮮花深處胡同三爺弘時的府上走去。一到門前,就見十幾個衛士正釘子似的站在門口。他小心地走上前去,剛開口說了半句:“我是來投親的……”就被一個太監怒斥一聲打斷了:“滾開,正門不接外客!”

  張熙只好又繞了幾個彎,這才打聽到了邊門。這裏正有許多挑著擔子,推著小車的人,像是在向王府裏送東西。一個太監扯著公鴨嗓子在叫著:“都快著點,王爺就要下值了。喂,你把豬往哪幾趕,不知道那是廚房嗎?死心眼的。哎哎哎,那水是叫你喝的嗎?告訴你,這是從玉泉山上拉來的……”張熙等了好大半天,才看出一點空兒來,便上前陪著小心說:“這位公公,我要見府上的曠師爺。”

  “你是從哪裏來的?”

  “哦,我是從湖南來的,曠師爺是我老師的親戚。”

  那太監一看就明白了,這又是一個想來打秋風的。便待理不理他說:“在一邊候著吧。”

  張熙沒法了,只好坐在門邊的上馬石上。眼見得這裏忙前忙後的,卻沒有一人和他說句話。那太監更是像防賊似地,不住的用眼睛看他。不由得他心中又憤又悶,便隨口吟道:

  當時只應掉頭轉,

  回過頭來路遙遠。

  何似仁王高閣上,

  倚欄閑唱望江南。

  身旁突然有人說道:“好雅興啊!竟在我的門前吟詩。你是什麽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