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回 親侄兒矯詔騙叔父 刁皇帝強詞護孤臣(第3/3頁)



  此時,東方已經大亮。隆宗門外天街上,打掃得一塵不染。晨色中,乾清門前分外端莊肅穆。幾十名侍衛服色鮮亮,紋絲不動釘子一樣地站在巍峨的乾清門外,使這空曠而又寂寥的天街,平添了一種肅殺之氣。遠遠看去,只有軍機處的幾個小章京在指揮著一群筆貼式,忙著搬運文書。他們瞧見十六爺走了過來,一個小章京忙迎上去說:“十六爺,您怎麽才來呀?方才有旨,說您一到就請立刻去養心殿見萬歲,您快請吧。方先生、張相和十三爺早就進去了。”

  允祿一聽說別人都來得這麽早,忽然有一種大事臨頭的感覺:“啊?你們十三爺今天也來了?三貝勒呢?”

  “回王爺,十三爺昨天夜裏就住在軍機處,要不我們怎麽會搬出文書來給他騰住處呢?三貝勒也進來快半個時辰了。”

  允祿這才真的著了急,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了養心殿。雍正正在東暖閣裏和幾位大臣們說話,見到允祿進來,高興地說:“好,好,好!咱們的大管事王爺到了——免禮吧,你過去和允祥坐在一起好了。”

  允祿這才偷空打量了一下暖閣裏的人們。只見張廷玉和鄂爾泰站著,弘時則跪在大炕邊上,而方苞和允祥卻都坐在雕花隔柵前的瓷墩上。他向皇上行了禮,這才走過去坐在了允祥下首,笑著說:“我還以為我來得最早呢,哪知卻落在了各位後邊。”

  今天雍正的心情似乎十分好,他微笑著喝著xx子說:“今年是個吉利的年頭啊!李衛那邊很順手,江南、浙江兩省已經在推行火耗歸公。養廉銀子發下去,火耗銀子收上來,藩庫裏比平常年境多收了四成。從各州府縣裏奏上來的密折看,官場裏並沒有多少閑話。沒有人敢聚斂,也沒有人敢懈怠。尤其是訓導、教諭這些個窮瘦官職,還有那些個沒人想幹的窮州縣,如今都安置得很好。許多油水特多、難處也特大的官缺,現在是大家搶著幹,因為那些地方畢竟比別處多一點養廉銀子嘛。李衛又抽出錢來設了些義倉,周濟衣食無著的窮民。賦均、訟平、吏清,這是朕早就盼望著的盛景了。現在剛開了個頭,就官吏滿意,百姓滿意,朕自然更是高興了。田文鏡那邊比李衛難,因為河南的民風刁悍不純,官場裏更是混賬。田文鏡呢,又心高志大不甘落後,把官紳一體納糧和火耗歸公這兩件大事,來了個雙管齊下,務必要在麥收之前全都辦完。這樣一來,就引起大家不滿,也很有些參劾田文鏡的折子。不過,朕看都是些微末小吏們在嚼舌頭。大員裏頭,只有一個黃振國,他治理著藩司衙門。朕看,他也是因為田文鏡堵住了他的發財門路,才發這個小私意兒的。所以,朕駁了下去,交給田文鏡,讓他隨意處置去。”

  正說話間,太監高無庸托著一個大條盤,給大家端來了參湯。看樣子,是雍正早就吩咐過的,每人一碗。允祿是剛剛進來的,雍正便說:“把弘時的那一碗給了莊親王。咱們清室有家法,越是親近,就越是要‘形遠’。”

  弘時連忙站起身來,端著參湯笑嘻嘻地給允祿送去,回來又跪了下來。

  允祥說:“皇上,近來彈劾田文鏡的折子不少,他的處境不大好啊。”

  雍正端著參湯喝了一口說:“有人彈劾也不見得都是不好,大家都誇贊的也未必就真好。當初在戶部催交虧空時,你不也是弄得冤聲載道,最後還被圈禁了嗎?那些個好好先生,那些個有黨援的人,哪怕是做了芝麻大的一點小事,就馬上有人出來為他歌功頌德,吹的比西瓜還要大。所以,人主和宰相們,要特別留意保護孤臣。他為朝廷辦差不避怨嫌,身處四面楚歌之中,還能架得住主子的不體諒,不關愛?朕和你都是當過孤臣的,見了這情景,只能馳援,只能幫他解圍,千萬不能因為一點小差錯就掩蓋了他的大節。孤臣難當,保護孤臣的才是能主賢相!蔡珽在雲南就壓制楊名時,告了他貪墨。朕說,你拿出證據來再說話。觀風使孫嘉淦在雲南,蔡珽也說他不好。朕說蔡珽,看來天下就你一個是好人,那麽朕就真的是瞎了眼了!所以,朕索性把孫嘉淦留在雲南,還為他專門設了一個觀風使衙門。只怕這樣一來,雲南的貪瀆之風還會更好一些。”

  弘時見有了話縫,便磕了個頭說道:“皇阿瑪,兒臣聽說,楊名時有大儒之名,卻無大儒之實。他不但反對改土歸流,連火耗歸公。養廉制度也都是不贊成的。其實,他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罷了,請皇阿瑪留意,不要上了他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