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回 眾王爺跪侯生閑氣 大皇帝朝會真威風

  此言一出,雍正馬上就變了顏色:“哦,看來楊名時此人,真是犯了你這個皇阿哥的大忌,你也已經兩次在朕面前說他的壞話了。他有什麽錯?無非在京任職時彈劾了你們荒廢學業,掃了你一筆嘛。難道你就這樣地與他過不去嗎?”

  雍正皇帝正在興致勃勃地談論政局,弘時在一邊卻突然插言,說了他對楊名時的看法。這一下,不但掃了雍正的面子,也給人一種讓“兒子幹政”的印象。雍正馬上就火了:“不就是因為楊名時參劾過你們,你就至於這樣耿耿於懷嗎?楊名時雖然與朕政見不合,但他卻有別人不及的長處。雲南的火耗只收到三錢,天下再沒有比他更清廉的官員了。自從他去了雲貴,朝廷沒再補貼那裏一兩銀子,每年就省下了七十萬啊!七十萬兩,你懂嗎?夠賑濟山東兩次大災!政見不合和貪贓枉法是兩回事,不要混在一起,更不要思路不清。雲貴的改土歸流,鄂爾泰已經上了條陳,他寫得很細,思慮得也很周詳。楊名時雖與朕有七年之約,但他又反對改土歸流,所以朕這次也叫他進京來了。他要是再反對,那朕也只好讓他挪挪位置,讓願意執行聖旨的人去幹。至於楊名時,換一換位子,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還是個好官嘛。可以到哪個部裏當尚書,也可以當大傅到毓慶官去講學。讓他來好好地教教你們,豈不是人盡其才?”

  弘時挨了訓斥,蔫下來不敢說話了。允祿在一旁看得雖然著急,又不敢說話。今日皇上要接見旗主,他想先來聽聽皇上的面諭。可聽來聽去的,皇上根本就不提旗務的事,甚至連遠在天邊的雲南貴州都說到了,還是沒說旗主們的事。他可有點等不及了,站起身來吞吞吐吐地說:“皇上,都羅和老八、老九他們昨天會議了半夜……”

  雍正一笑打斷了他:“哦,朕早就知道,而且已命人去知會了。先讓他們在午門外跪候,待會兒聽旨參加朝會,完了朕還要親自接見呢。朕現在是在整理一下思路,朝會之後,就準備在天下推行朕的新政了。”

  允祿聽到這裏忙問:“旗政和旗務的事,是不是也要在朝會上議一下呢?”

  “你們幾個把旗政的事情辦得不錯,幾個旗主王爺都贊成朝廷整頓旗務的宗旨,這很好嘛。旗人們的頭是最難剃的,這些大爺們,任嘛事情都不會幹,只知道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胡吹牛。但旗政和雲南的事一樣,都不能說是全天下的大事。不就是八旗議政嗎?就‘議議’這個‘旗’政又有何妨呢?今天先開朝會,下來後,朕再和王爺們談談。你既然管著這件事,可以先退出去,呆會兒再帶著他們進來就是了。”

  “啊?哦,紮!臣這就出去傳達皇上的旨意。”他是朝中有名的“十六聾”,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沒聽懂皇上話裏的意思,大家也只好付之一笑。

  雍正回過頭來看著方苞說:“方老先生一直沒有任職,他現在名義上是在國史館裏修史,其實是在幫朕參贊機務。這次朝會很要緊,關乎著雍正新政能否順利推行。也許會有人不贊同,那就要當堂辯論,方先生是不能回避的。朕看,給方先生一個武英殿大學士的名義隨班入朝,你們看行嗎?”

  方苞立刻站起身來辭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臣以布衣之身驟然升為一品,不但於理不合,而且容易生出許多枝節來。如果皇上以為不封不好,就給臣一個軍機處章京的名義好了。”

  張廷玉和新提上來的軍機大臣鄂爾泰,也都拿不準該怎樣安排。後來還是鄂爾泰出面說:“方老先生是兩朝元老了,封得太小,有失方先生的身份;封得太大,又使外人難以接受。臣看,封個武英殿侍郎還是比較合適的。”

  雍正點頭同意,下邊又議了一些別的小事細節,太監已進來稟報說:“辰時已到,請皇上啟駕!”

  雍正莊重地站起身來說道:“發駕乾清宮!傳旨午門外大小官吏及在京諸王,依次經左右掖門進入乾清宮朝會。”

  禦旨頒下,真有山搖地動的威勢:“萬歲爺啟駕乾清宮嘍……”

  聲聲傳呼,此起彼伏,傳到了天街之上,也傳出了午門之外。此刻,午門外邊正聚集著一千多官員,擠擠攘攘,亂亂紛紛。官員們閑著沒事,找同鄉的,問朋友的,說家常的,托關系的,有的人在竊竊私語,有的人在望悶興嘆……但午門外侍衛房旁邊,卻一拉溜跪著一群王爺。其中有允禩、允禟哥兒倆,當然也有東來的眾位王爺。他們頭上金冠,項下東珠,顯示出了不同尋常的高貴身份。但皇上既然傳出了旨意,要他們“跪候”,哪怕這裏的文武百官們亂成了什麽樣子,他們也還是得照規矩“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允祿從裏面走出來,看到了這種情景,也看到了王爺們臉上的憤怒,他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說:“哎呀呀,八哥,九哥,你們這是幹什麽呢?怎麽叫王爺們都跪在這裏?快快請起,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