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回 急政務餓倒張廷玉 賜黃匣重托劉墨林(第3/3頁)



  馬齊笑著對劉墨林說:“劉探花,你別看我們每天都能見到萬歲,可我們卻沒有這個榮幸啊!別傻盯著看了,這是異數,還不趕快謝恩!”

  雍正的目光盯著遠處,一字一板地說:“是啊,是啊,這確實是個異數,可惜並不是人人都知道感恩。有的人受到朕恩賞的密折專奏之權後,隨便拿出黃匣子給外人看,為的是賣弄專寵;有的人則把朕的朱批,當作奇聞泄露出去。這兩種人,朕是不能給他們好臉的。還有一種人,就是穆香阿那樣的。他寄來的密折,全都是在拍年羹堯的馬屁,讀起來讓人肉麻!哦,剛才馬齊還說他可以當九門提督,真是可笑之極!”

  馬齊連忙起身謝罪說:“臣妄言了,請皇上恕罪!”

  “朕知道,你是無心的嘛。朕不過是順著話音,叮囑你幾句罷了。”雍正示意叫馬齊坐下,這才又說,“劉墨林,你現在有了密折專奏之權,就要勤著奏報朕最關心的事。大至督撫將帥,小到茶肆耳語,以至秦樓楚館的軼聞趣事,士大夫的往來過從等等,等等。總之,凡是有關朝政闕失,世道人心的各種事情,都可放膽奏來,沒有什麽忌諱。還有,諸如年歲豐欠、旱澇陰暗的……只管奏……”

  說到旱澇陰晴,雍正突然想到了史貽直,他心裏猛地一陣抽搐。過了好久才又說:“今天實在是晚了,朕也沒了精神。劉墨林你明天先見見張廷玉,然後就到年羹堯那裏陪著他。記著:事事都要聽年羹堯的調度;可事事也都要向朕密報!”

  劉墨林今天腦子都轉不過圈來了。蘇舜卿死了,他悲;受了八爺的羞辱,他氣;升了官,他喜;與年羹堯打交道,他憂;皇上賜給他密折專奏之權,他又驚又疑。心裏像是翻倒了五味瓶,什麽滋味全都有了。他跪倒叩頭說:“臣敢不遵從聖上明訓。”

  “夜深了,你們都散去了吧。”

  眾人都走了,可是,心事沉重的雍正皇帝,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他幾次起床到殿外看天,可是,天卻為什麽晴得這樣的好……

  劉墨林料想張廷玉昨晚發了病,今天一定要遲起的。所以,他直到天色大亮,才喊了轎子,走向張廷玉的私邸。一路上,沸沸揚揚的街談巷議,震人耳鼓:“哎,聽說了嗎,彈劾年大將軍的那個史大人,已經被綁赴午門,午時三刻就要問斬了!”

  “嘿,你的消息晚了!我聽說,今天年大將軍要親自出這趟‘紅差’哪!”

  劉墨林聽了這些議論,覺得十分好笑。“午門問斬”是前明常見的事,大清開國以來已經廢止了。只是在康熙初年平定吳三桂叛亂時,有過那麽一次。那是因為要表示對吳三桂大張撻伐的決心,康熙皇上親登五鳳樓,並在午門下令斬了吳三桂的大兒子吳應雄的。史貽直這麽點兒小事,哪用得著大動幹戈呀?再說,就是殺人,也用不著年羹堯親自動手啊!他正在想著,轎子已到了張相門前,剛要遞上名刺,哪知,門官卻笑了:“喲,劉大人,我們張相爺四更起身,五鼓上朝,這已是幾十年不變的老規矩了,您還不知道嗎?張相離家時交代過了,說請您老到上書房裏見面。”

  劉墨林不住贊嘆:啊,怪不得張廷玉的聖眷那麽好。敢情,他勤勞王事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昨天晚上,他睡得那麽晚,今天他照樣還是起得這麽早。換了別人,不,假如換了自己,能這樣勤奮事主嗎?

  大轎擡起後,劉墨林又特別囑咐,要繞道午門,他想去看看史貽直。大家同朝為官,史貽直遭了事,自己應該有所表示才對。

  可是,來到午門前,劉墨林又犯了躊躇:自己馬上就要到年羹堯手下當參議,不早不晚地來摻和史貽直的事,豈不要犯了年大將軍的忌諱?他在午門前遠遠望去,只見史貽直已經被摘了頂戴,直挺挺地跪在午門旁的侍衛房門口。五月的太陽,火辣辣地掛在萬裏無雲的晴空。驕陽在施展著它的威風,把整個北京城全都烤得像火爐一般。史貽直卻昂首挺胸,筆直地跪在那裏,好像心裏充滿了對上天的虔誠,而並沒有絲毫的怯懦。他的梗直無畏,更增加了劉墨林對他的敬意。

  就在這時,老太監邢年走到史貽直的面前說:“有旨!”

  史貽直以頭碰地:“臣,史貽直聆聽聖訓。”

  “皇上問你,你這次無端攻訐年羹堯,有沒有串連預謀的事?”

  “沒有!”

  “那為什麽孫嘉淦要出面保你,他說的又和你的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