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回 開封府官吏出醜聞 暢春園刀兵見寒光(第3/4頁)



  “嗯?”馬齊好像睡著了又剛醒過來似的:“哦,剛才鐵成來說,步兵統領衙門的人進了園子。你是今兒早上當值的,他們預先是不是通知了你?”

  “……回……中堂,沒有。方才九門提督李春風帶著人來,他隨身還帶著領侍衛內大臣隆大人的簽票。說是皇上即將回來,大內和暢春園兩處禁地都要清檢一下。暢春園的防務暫由九門……”

  馬齊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他們總共來了多少人?”

  “回中堂,聽李春風說是一千二百人。”

  “哦,你下去叫李春風上來一趟。進園的千總以上軍官,全都到這裏來,我要訓話。”

  鄂倫岱事先並不知此事,但他早從八爺的口風裏聽出門道來了。今天這事,實際上是一次兵變演習。他原來以為,馬齊不定慌成了什麽樣呢?可進來一看,這老相國卻閑適得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馬齊越是鎮定,鄂倫岱的心裏就越是慌亂。他不敢多停,答應一聲便飛跑著下去了。馬齊這才微笑著站起身來,穿上袍服,戴上了雙眼孔雀花翎,端坐案前,等候著李春風他們的到來。

  不大一會兒,鄂倫岱同著李春風他們走了上來。後邊還跟著一大群遊擊千總,魚貫而入,一齊向這位老相國打幹行禮,身上佩戴的馬刀叮當作響。

  馬齊聲色不動地看了他們好久才問道:“是你們帶兵來的嗎?叫什麽名字啊?”

  李春風上前答話說:“回中堂,我是李春風,他叫李義合。我們都在九門提督衙門當差。”

  “哦。”馬齊仰著臉想了一下又問,“康熙五十一年,我曾經主持過一次武闈考試。記得那年就有個叫李春風的,是不是你呀?”

  李春風忙上前一步半跪下去,兩手秉胸說:“是,老師。卑職當時中的是第四十一名武進士。今年春天,卑職剛從雲貴蔡大帥那裏調來,還沒來得及去拜見恩師,望乞恕罪!”

  馬齊笑了,他和顏悅色地說:“皇上屢有明旨,要破除門戶之見,你又何罪之有呢?李義合,你又是哪一科的呀?”

  李義合卻不像李春風那麽規矩,他只是雙拳一抱說:“馬中堂,卑職是康熙五十六年的武進士。”他心想,我不是你的學生,你也少給我來這一套!

  哪知,馬齊一聽這話,卻撲哧一下笑了:“康熙五十六年主持武試的,是我的門生侯華興。這樣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太老師呢!哈哈哈哈……”

  馬齊是熙朝的老人,如今朝中為官的,除了李光地,誰也沒有他的資格老。今天他有意地撂出了大牌子,下站的二李卻都得乖乖地聽著,誰敢說半個不字啊!馬齊站起身來。格格地笑著說話了:“既然你們都是我的學生,那我可要點撥你們幾句了。我這可不是依老賣老,更不是教訓人,我說的全是實話。這北京城可不同一般哪!是帝輦,是皇上和文武大員們居住和辦事的地方。暢春園和紫禁城是禁苑,那裏更是至尊至貴、神聖無比、任何人都不得褻讀、不得輕慢的地方,那裏的規矩也是不能差之毫厘的。步兵統領衙門的職責是防護九門禁城,它的權限也只在九城之內。紫禁城和暢春園歷來都是由上書房和領侍衛內大臣負責護侍的,沒有聖旨,連一兵一卒也不得擅入。你們明白嗎?”

  李春風躬身回答:“中堂,我們此次帶兵進園,是奉了隆中堂的將令。馬老中堂這‘擅入’二字,我們不敢當。難道隆中堂沒有知會您嗎?”

  馬齊根本沒把他的這個“學生”看在眼裏。他提起筆來疾書幾行,取出印匣子裏的上書房關防,小心地鈴了印,遞給鄂倫岱說:“你飛馬進城,傳我的鈞諭:無論是奉了誰的指示,凡進入大內的所有兵丁,必須立刻退出來,在午門集結聽令。”

  鄂倫岱聽這位中堂大人的口氣,斬釘截鐵,好像沒有一絲一毫的商量余地,他愣在那裏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問:“這……馬中堂,這事您是不是要和隆中堂合議一下……”

  馬齊一口回絕:“合議當然是要合議的,不過這用不著你來管!你立馬就給我去傳令,先退兵,別的以後再說!怡親王和方先生很快就來,你進城見到隆中堂,就帶個信去,叫他也馬上到這裏來。”

  鄂倫岱十分不情願地走了。馬齊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李春風和李義和。他說話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暗啞,使人聽了毛骨悚然:“你們倆剛才說不是‘擅入’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們,什麽叫‘擅入’。越權非禮而入就叫‘擅入’,懂了嗎!先前不懂,尚有可原;現在改過,為時不晚!暢春園裏本來就駐有三四千人,他們並沒有接到移防命令,雙方一旦爭執起來,就是血濺暢春園的潑天大禍!別說你們了,就是隆中堂親自來,他也難以善後,更難向皇上交代!先退出去聽令,就沒有你們的事。不然的話,我就請王命旗來先斬了你們,然後再調豐台大營進園關防。怎麽,你們要以卵擊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