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回 臣子難難猜帝王心 謀士智智破佞臣妖(第2/4頁)



  他們二人平日自認為知道皇上的心,可是他們並不真正地了解皇上。雍正此刻心裏想的,是不作則已,要作就把事情作絕。就如現在的這份朱批,幾乎是每句話都無以復加了。其實在雍正心裏,早就不滿意年某人,也早就在計較他和老八、老九他們來住的事了。尤其是老九就在年的軍中,而且還很不老實,這就不能不讓雍正擔心。現在把話說透,說絕,就為以後除掉年某做了最好的鋪墊,這就叫一石兩鳥。但是這話,無論對誰,雍正也不會說出來的。這是不是可以稱作帝王心術?咱們還是看看再說吧。

  雍正在寫的時候,也曾想到張、方二人會有不同的看法,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堅決反對。他把那份朱批要過來仔細看了又看,心裏卻在想著怎樣駁倒這二人。想來想去的,覺得還是退讓一步更好:“你們的心意,朕知道了,可是,朕的心意,你們卻不明白。想當年,西疆兵敗,六萬子弟無一生還,聖祖曾為此痛不欲生。朕和聖祖心同志同,年羹堯為聖祖爺出了氣,就是替朕盡了孝,成全了朕的孝心。所以朕才稱他為‘恩人’。既然你們這樣說,那就留下前兩句,加上‘國之柱石’四字,依舊明發天下。所謂‘恩人’的那些話,朕寫成密詔給年羹堯自己看。嶽鐘麒也要有所慰勉,全都照你們的意思辦也就是了。”

  他們在這裏為皇上的批語作難,隆科多那裏也不輕松。他原來許下了六天內成事,可頭一件事就讓他碰了釘子。他是專管提調兵將的大臣,可楞是沒把兵符印信調出來。那蘇告訴他說,張中堂有令,任何人不得啟用兵符。隆科多很生氣,這不是要奪我的權嗎?他想找張廷玉問問這件事,你張廷玉管得也太寬點了吧。可後來又一想,不行,不能莽撞,焉知張廷玉仗恃的不是皇上的聖旨?硬是去要,皇上如果問一句:你要調兵符作何用?那不就全露餡了。所以他雖然後來幾次見到張廷玉,嘴也張了幾張,可就是沒敢說出來。他這樣一做作,倒讓張廷玉多心了:你老隆要是心裏沒鬼,為什麽不敢說這事了呢?張廷玉是位細心人,他這一多心不要緊,馬上就采取了行動。囑咐侍衛們加強了宮中的警戒,囑咐太監們加人加班,守候在靈棚旁邊。名義上是各位王爺貝勒居喪哀痛,恐怕體力不支出了事,規定王爺貝勒出來,哪怕是想方便一下呢,也都要有兩名太監攙扶。好嘛,這樣一來,別說是說悄悄話了,連相互遞個眼神都辦不到!允禩這個氣呀,可太監們是陪著殷勤,陪著小心地在侍候,你又能說什麽呢?

  隆科多老惦記著那六天的期限,總是抽空到禁紫城外轉悠,可是,這裏的情景更讓他窩心。外邊的駐兵確實不少,可統屬卻很亂,幾乎每座營盤都各不相同!鬧得隆科多又驚又疑,既怕皇上看出破綻,又怕允禩和他翻臉。坐也坐不穩,站也站不住,想睡也睡不安,一閉眼就作惡夢。遇上雍正皇上問話,更是支支吾吾,答非所問,連雍正也看出不對來了。

  二十七天的國喪期,像冰凍的永定河一樣,表面上平坦如鏡,底下卻湍流滾滾,但它還是平平安安地過去了。朝廷上下人等全都松了一口氣,但身為皇帝的雍正卻仍然是憂心忡忡。他把方苞留了下來,想讓方苞這位“國策顧問”幫他解開心中的迷團。

  “朕在想,這次為太後舉辦的國喪,是不是有什麽不妥之處。”雍正心事沉重地說,“國喪期間,京城裏興師動眾,如臨大敵,似乎是煞有介事,但結果卻是什麽意外也沒有發生。朕反復想想,下邊臣子們會不會對朕的這個處置,說長道短,議論譏諷呢?”

  “不不不,萬歲怎麽能這樣想呢?皇上是天子,是人主,無論作什麽事,也無論是怎麽作,都是理所當然的,用不著怕人議論,別人也不敢說閑話,就是假定有人敢說,不管是譏也好,讒也罷,總比出了事讓人笑話強得多。皇上如今的不安,恕老臣直言,恐怕是為了那位身居高位的舅舅。”

  “方先生,你為什麽會這樣想呢?”雍正不明白了。

  “萬歲,您知道什麽是‘妖’嗎?”

  “唔?方先生,請你說得明白些。”

  方苞看看雍正皇帝,見他正等著聽自己的看法,便不緊不慢地說:“這次國喪期間,皇上聖躬獨斷,戒備森嚴,如臨大敵。誰都能看得出來,防的並不是舅舅。可是,舅舅卻自己覺得皇上是在防他。這就是反常,而反常就是‘妖’。”

  只是這輕輕的一句話,卻正說到皇上心裏。雍正不禁打了個寒顫,回想這幾天的事情,他竟然越想越怕了。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若有所恩地說:“對,你說的不無道理。這些天,他確實是好像有點魂不守舍。朕也曾問過他,他說是太後薨逝,心裏難過,因此就‘恍惚不安’。前朝就曾經出現過鬼神魘鎮的事,難道是誰要用這法子害他,想去掉朕的左膀右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