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回 防事變調兵保皇位 爭功勞不惜當屠夫

  方苞確實是見事精明,他一句警言說出,把雍正和文覺全驚呆了。他們都癡癡地看著方苞,卻聽他冷冷地說道:“螳螂撲蟬,不知黃雀在後。前方戰事雖已告終,年、嶽之爭也算不了什麽大事,而北京才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現的地方啊!聖祖歸天不滿一年,太後又溘然薨逝,此正是國家多事之秋。臣以為,這次大喪要和聖祖殯天時一樣,處處都要計慮周詳。”

  “那依你說,應當怎樣辦?”雍正緊盯著方苞問。

  方苞與鄔思道不同,鄔思道進言時唯恐不詳,而方苞卻只是點破,並不直言。聽到雍正問他,他也只說了一個字:“防!”

  雍正知道,這個防,就是防串連,防鬧事,防宮變,防造反。但這話只能心知,不能明說。便轉過臉來對文覺說:“你是和尚,做你的法事去吧。叫張廷玉來。”

  張廷玉很快就來了,他頂著滿頭滿臉的雪,卻又不便當著皇上的面抖落,叩見已畢說:“皇上,慈寧宮那邊諸事齊備,請皇上示下,何時起喪?”

  雍正心疼地看看張廷玉,關切地說:“快,快把身上的雪抖落幹凈再慢慢地說。賜茶,賜座!唉,多虧方先生想了這個法子,讓搭了靈棚,不然兄弟們可怎麽忍受?”

  張廷玉回答道:“臣要說的也正是這件事,三爺弘時和十四爺允禵都要叫臣來領旨,說各自分散開來在靈棚裏哭靈,似乎與太後的大禮不甚妥當。守孝從來就是件苦差事,他們說,還是到太後的靈柩跟前去更好。”

  雍正聽了這活,不免吃了一驚,十四弟不願進靈棚,自是情理中事,可是,弘時這小子怎麽也摻和進來了,他想了一下說:“誰不是先皇骨血?凍病了也都是朕的罪過,你傳旨給太醫院,叫他們多派幾位醫生進來侍候。另外各處棚子裏關照太監們輪流照管燈火、取暖的事,這次一定不讓一位皇親生病。該哭靈時都進到大殿裏,回來就各歸各的靈棚,這樣就好了。廷玉,你到上書房和軍機處看看,看有沒有年羹堯或嶽鐘麒的軍報。哦,對了,你叫德楞泰和張五哥來一下。”

  張五哥和德楞泰進來後,雍正皇上對他們說:“太後薨逝,人心悲痛,朕又豈能不悲不痛?可是,朕為天子,又不能不顧及到一些大事、急事,所以朕的靈棚就設在這康壽宮裏,這裏離太後的粹宮近一些,方先生在這裏陪著朕也方便。德楞泰,你選二十名侍衛,日夜守候在這裏,聽候召喚,不準擅離。朕給你個手諭,讓宮裏的侍衛們全都聽你的調遣,你呢,要按方先生的命令行事。”

  德楞泰大聲說:“奴才明白。可是,領侍衛內大臣還有好幾位,他們要是有什麽指令,我聽也不聽?”

  雍正說:“朕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你只聽方先生一人的!”

  “紮!奴才明白。定要護好皇上和方先生的安全!”說完他回身大步走去了。

  雍正在殿裏來回踱步,緊張地思索著這個“防”字的奧秘和實施方案:“方先生,請你起草個手諭給張五哥,讓他現在就出去傳旨:順天府和兵、刑二部的衙役官軍,進駐到神武門,在那裏關防出入;豐台大營,要畢力塔親自帶領,進駐從前門到西華門南一段;西華門北,則要西山的銳健營選派一千人馬駐守;東華門要步軍統領衙門派兵駐守。所有入城兵丁都要自帶帳篷,準備露營。”

  他的話剛剛落音,方苞就寫好了諭旨,雍正接過來看過,又親自用了印璽,交給張五哥。五哥遲疑地接過詔書說:“奴才遵旨。不過東華門和西華門原來都是隆科多管的,原駐兵丁要不要調防?皇上的這個旨令是不是要告訴隆科多?”

  雍正知道,張五哥最是心細,怕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好言撫慰說:“隆科多舅舅這幾天還要守靈,他顧不上這麽多,就不要告訴他了。現在裏裏外外的所有事務,都由張廷玉管著,你傳完旨後,再告訴張廷玉一下好了。傳朕的話,兵馬進城後,一切都聽他的調度。讓他關照戶部,糧秣柴炭要供應充足,每個入城的兵士,先發五兩賞銀,大喪過後,朕還要另頒賞賜。五哥,你是先皇在世時的老侍衛了,你自己先就不要胡思亂想,朕這樣做,也是圖個平安,並沒有別的意思,你去吧。”

  這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多事之夜,雙方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在緊張地忙碌著。張廷玉奉旨來到上書房,查問有沒有西邊的軍報。上書房的人說,軍報向來是保存在軍機處的,這裏也沒有見到年羹堯的任何奏章。張廷玉腳步不停地又來到軍機處,卻見這裏只有劉墨林一個人在。便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今夜就你一人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