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 施恩威天意不可測 較利害小人難相與(第2/4頁)



  說到這裏,雍正皇上笑了笑說:“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應該說點好聽的話才是,朕卻說了些這話,你們可能都不大高興了。俗話說,一咒十年旺嘛,咒一咒,你們就能太平無事了。”突然,他把眼光轉向張廷玉說,“你們看,這裏站著的就是你們都十分敬仰的張廷玉。當年他和你們一樣,也是跪在這裏,聆聽過先帝爺臚傳聖訓的。幾十年過去了,他還與當年聽訓時一樣,兢兢業業,勤公忠廉,成為先帝和朕兩代皇朝的股肱之臣,心腹之臣,不容易呀!今天朕就要在這裏立他為你們的楷模——李德全!”

  內宮總管李德全“紮”地一聲跪在面前。雍正皇帝一字一板地說,“記档:張廷玉著晉升一等侯爵,賜紫禁城騎馬。他的子孫裏著選一人,恩蔭貢生,隨皇子宗室陪讀待選。”

  “紮!”

  張廷玉一聽這聖諭,傻在那裏了。弟弟張廷璐昨天才被處決,全家都沒有受到株連,自己還在朝裏照樣當差,沒有處分,更沒有失寵,這都已是萬分幸運了,怎麽還能受到褒獎?這,這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他連忙從班部中出來跪下:“皇上,不可……臣無寸功於皇上,卻有失察之罪。萬歲對臣升官晉級,恩蔭子弟,如此深恩厚澤,臣如何敢當?”

  雍正把手一擺說:“你是你,張廷璐是張廷璐,你們兄弟二人不能相提並論。這次考場舞弊,朕已經查清,這裏面沒有你的事。張廷璐有罪,罪有應得,罪不能赦;而你張廷玉有功,功在社稷,功不可沒。”他向下一指接著說,“朕今天就是要他們看看,要他們想想,朕剛才說的‘天良’二字的分量。有功者必賞,有罪者也必罰,功過是非分明,才是明君所為嘛。朕的話已經記档,你就不要再辭了,起來吧。”

  雍正說完,向允禩看了一眼,允禩上前高聲說道:“新科狀元率諸進士上表謝恩!”

  王文韶答應一聲,起身向禦座走了三步,舞拜三跪九叩大禮,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裏取出黃綾封面的謝恩折子讀了起來。開始時,他還有點緊張,讀著讀著就越來越流暢了。聽著這篇寫得極其華麗、又極其空泛的頌聖文章,張廷玉的心裏又飛馳神思了。處決張廷璐時那血淋淋的刑場,夜裏九阿哥允禟那非同尋常的拜訪和他那閃爍其辭的話語,加上今日皇上這突如其來的表彰,像亂麻一樣在心頭攪和著,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多年的從政生涯,曾使他的思路變得十分敏銳。他清楚地知道,一個人驟然受恩,或者受恩太重,常常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災禍。雍正皇帝又是個喜怒無常的君王,今天同著新科三百六十名進士,給予他如此的重恩,這意味著什麽呢……

  他正在胡思亂想,王文韶的文章已經讀完了,隨著最後那句“謹奉表稱謝,以聞!”讀出,眾進士一齊伏首高呼:“臣等恭謝天恩!”

  雍正皇帝微笑著接過李德全呈上來的謝恩表,打開來仔細看了看說:“嗯,寫得很好嘛……唔,王文韶,你是不是王掞師傅一族的?”

  王文韶叩首回答:“回萬歲,太傅王掞是家父的三眼堂弟。”

  “哦,三服不算太遠嘛。家學淵源,不愧是狀元手筆呀,文章很看得過去了。”

  “萬歲,臣不敢謬承聖上誇獎。這篇文章其實是臣和一甲二名進士尹繼善,一甲三名進士劉墨林三人合議,由臣執筆寫成的。”

  雍正笑了笑說:“哦,原來是商量好的文章,果然做得花團錦簇,十分得體。昨天可是個你們的吉慶日子啊,你們既然聚在一起,除了寫文章外,難道不曾做過別的事情?比如說吃點酒,對對詩什麽的,畢竟是金榜題名,畢竟是大喜日子嘛。”

  雍正這話說得十分隨便,好像是信口而問的一句閑話,但是說者似乎無心,聽者卻不能不答。王文韶向尹繼善和劉墨林看了一眼,叩頭答道:“回萬歲,臣等因為今日一早就要進宮覲見天顏,昨夜不敢喝酒。謝恩表章寫完之後,因為天時尚早,就在一塊玩了一會兒葉子戲。可不知是什麽原因,玩著玩著,忽然少了一張牌。想到還要早起,也就散去了。”

  雍正暢懷大笑:“哈哈哈哈……好,說得好,做得也好。你們不欺暗室,不欺朕躬,老老實實,一句謊話也不說,不愧是真名士,真狀元也!”說著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骨牌來向王文韶一亮,“你們看看,玩丟的是這張牌嗎?”

  王文韶擡頭一看,驚得張大了嘴再也合不上了。原來他們昨夜少的那張“麽”,現在正在萬歲手中。他來不及多想,叩頭答道:“是。臣等昨晚丟失的正是這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