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雜迷信

古代一切迷信,後世總稱為陰陽。如《舊書·呂才傳》言:“太宗以陰陽書近代以來,漸致訛偽,穿鑿既甚,拘忌亦多,命才與學者十余人共加刊正”是也。才既受命,“削其淺俗,存其可用者,勒成五十三卷,並舊書四十七卷”。合百卷。貞觀十五年(641年),“書成,詔頒行之”。案《隋書·高祖紀》:仁壽二年(602年),“詔楊素與諸術者刊定陰陽舛繆”。《蕭吉傳》言高祖命其“考定古今陰陽書”。《臨孝恭傳》言高祖命其“考定陰陽”。《舊書·百藥傳》亦言開皇時“詔令撰陰陽書”。則自隋世即有意於刊正。呂才修陰陽書,頗能破除迷信。《傳》載其敘宅經、葬書、祿命之辭,謂“雖為術者所短,然頗合經義”。《盧藏用傳》言其“隱居終南山,學辟谷煉氣之術”,亦道士之流。然“以俗多拘忌,著《析疑論》以暢其事”。則明理之士,於此原不深信。張公謹卒,太宗出次發哀。有司奏言:“準陰陽書,日在辰不可哭泣,又為流俗所忌”,不聽。《舊書·公謹傳》。李石奏請開興成渠,李固言謂“恐征役今非其時”。文宗曰:“莫有陰陽拘忌否?苟利於人,朕無所慮也。”《舊書·石傳》。李愬將攻吳房,軍吏曰:“往亡日,請避之。”愬曰:“賊以往亡,謂吾不來,正可擊也。”《舊書·本傳》。亦皆能破除拘忌。武後以崔神慶為並州長史,“自為按行圖擇日”,《舊書》神慶附其父《義玄傳》後。亦不過聊示撫慰之意耳。然利害所牽,終不免於皇惑。《新書·李泌傳》言:肅宗重陰陽巫祝,擢王嶼執政,大抵興造工役,輒牽禁忌俗說,而黎幹以左道位京兆尹。德宗素不謂然,及嗣位,罷內道場,除巫祝。代宗將葬,帝號送承天門,韞車行不中道。問其故。有司曰:“陛下本命在午,故避之。”帝泣曰:“安有枉靈駕以謀身利?”命直午而行。又宣政廊壞,太蔔言孟冬魁岡,不可營繕。帝曰:“春秋啟塞從時,何魁岡為?”亟詔葺之。及桑道茂城奉天事驗,始尚時日拘忌,因進用泌。即其明征也。《方技傳》:桑道茂,善太一遁甲術。乾元初,官軍圍安慶緒於相州,勢危甚。道茂在圍中,密語人曰:“三月壬申西師潰。”至期,九節度皆敗。後召待詔翰林。建中初,上言“國家不出三年有厄會,奉天有王氣,宜高垣堞為王者居,使可容萬乘者”。德宗素驗其數,“詔京兆尹嚴郢發眾數千及神策兵城之”。《泌傳贊》曰:“觀肅宗披荊榛立朝廷,單言暫謀,有所寤合,皆付以政,當此時,泌於獻納為不少;又佐代宗收兩京;獨不見錄,寧二主不以宰相期之邪?德宗晚好鬼神事,乃獲用,蓋以怪自置而為之助也。”隋煬帝即位,悉召請術家坊處之,使乙弗弘禮總攝。李淳風死,候家皆不效,武後乃詔嚴善思以著作佐郎兼太史令。尚獻甫善占候,武後召見,由道士擢太史令。辭曰:“臣梗野,不可以事官長。”後改太史局為渾儀監,以獻甫為令,不隸秘書省。皆見《新書·方技傳》。劉隱招禮唐名臣謫死南方者子孫,或當時仕宦遭亂不得還者。周傑善星歷,唐司農少卿,隱數問以災變。傑恥以星術事人,嘗稱疾不起。歐《史·世家》。此等原不過過而存之,然遇皇惑無主之時,即不免生心害政矣。《新書·李靖傳贊》曰:“世言靖精風角、鳥古、雲祲、孤虛之術,為善用兵,是不然。特以臨機果,料敵明,根於忠智而已。俗人傳著怪詭 祥,皆不足信。”《裴行儉傳》曰:“通陰陽歷術,每戰豫道勝日”,亦俗人所傳之一端也。遇大事不能明其所以然,則以怪詭 祥相附會矣,此其致惑之由也。

祿命之說,亦根於時日禁忌而來。《隋書·袁充傳》:充於仁壽初上表,言隋文“本命行年,生月,生日,並與天地、日月、陰陽、律呂運轉相符。今與物更新,改年仁壽,歲、月、日、子,還共誕聖之時並同”是也。《臨孝恭傳》言其著《祿命書》二十卷,蓋即其術。《舊書·方伎傳》言:有邢和璞者,“善算人而知其夭壽善惡”,其所操蓋亦是術也?

相術在唐時,最著者為袁天綱、張憬藏、金梁鳳,皆見兩書《方伎傳》。五代時有周元豹,薛《史》有傳。其言馮道事,見道及張承業《傳》,已見第二十二章第五節。歐《史》元豹事見《趙鳳傳》。《舊書·蕭嵩傳》,言:嵩初娶賀晦女,與陸象先為僚婿。宣州人夏榮,稱有相術,謂象先曰:“陸郎十年內位極人臣,然不及蕭郎一門盡貴,官位高而有壽。”《良吏·高智周傳》:智周少與鄉人蔣子慎善,同詣善相者,曰:“明公位極人臣,而胤嗣微弱,蔣侯官祿至薄,而子孫轉盛。”可見士夫喜言相術者之多。《睿宗·諸子傳》:惠莊太子,母柳氏,掖庭宮人。之初生,則天嘗以示僧萬回。萬回曰:“此兒是西域大樹之精,養之宜兄弟。”則天甚悅,始令列於兄弟之次。則僧人亦有操是術者。歐《史·周家人傳》:世宗宣懿皇後符氏,初適李守貞子崇訓。有術者善聽人聲,守貞出其家人使聽之。術者聞後聲,驚曰:“此天下之母也。”此所謂聲相,見《兩晉南北朝史》第二十四章第一節。亦相術之一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