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經 籍(第4/5頁)

年十三,事青帥王師範。有書萬卷,以彥詢聰悟,使掌之。亦知庋藏,其校勘多精審。蓋得書艱難之世,非愛好者不肯蓄,愛好則自能從事於此也。其保護亦多周至,如蕭穎士遇安祿山之亂,藏家書於箕、潁間,而後身走山南是矣。《新書·本傳》。然如杜兼,聚書萬卷,署其末,以墜鬻為不孝戒子孫,《新書·本傳》。未免無楚弓楚得之雅量也。

刻板之事,至晚唐乃稍盛,故其時愛書之士,從事鈔寫者仍多。張文瑾兄文琮,好自寫書,筆不釋手。楊玚從父兄晏,精《孝經》學,常手寫數十篇,可教者輒遺之。皆見《新書》傳。此躬自移寫者也。《舊書·柳仲郢傳》:九經、三史一鈔。《新書》雲:仲郢嘗手抄六經,司馬遷、班固、範曄史皆一抄。魏、晉已來南北史再鈔。手鈔分門三十卷,號柳氏自備。又精釋典,《瑜珈》《智度大論》皆再鈔。自余佛書,多手記要義。小楷精謹,無一字肆筆。此勤於鈔略者也。《隋書·沈光傳》:家甚貧窶,父兄並以傭書為事。《虞世基傳》:陳滅歸國,為通直郎,直內史省。貧無產業,以傭書養親。高宗欲完內庫書,令工書人抄寫,計直酬傭;可見其時以傭書自食者頗眾。楊邠知史傳有用,乃課吏傳寫。歐《史·本傳》。則吏之能事移錄者亦多矣。晉高祖好《道德經》,即命雕板,見薛《史·本紀》,天福五年(940年)。此雖在五代,亦尚為罕見之舉,非人君不能行也。市肆亦恒有賣書者,如《新書·呂向傳》,言其“強志於學,每賣藥即市閱書”是矣。亦當多出手寫。

焚書非罕見之事也。世以三代經籍,亡於秦火,說固誕謾不足信,然如史記之但藏公家者,一焚而即滅,則不誣矣。《新書·李義府傳》:貞觀中修《氏族志》,州藏副本,以為長式。義府更奏刪正。又奏悉收前志燒絕之,此亦秦焚書之類也。若隋世之燒讖書,則更與秦相類矣。徐敬業之敗也,走江都,“悉焚其圖籍”;《新書·本傳》。王都之敗,亦焚其所藏;此則梁元帝之類。

古代所藏圖書,至近世而復出者,莫如敦煌石室之著。此石室在敦煌東南三十裏鳴沙山中,唐時稱為莫高窟。今俗稱千佛洞。其經始在晉太和元年(366年),至宋景祐二年(1035年)而封閉。清季,有王道士者,欲事修理,壞其壁,乃得見之。石室之發見,說者多謂在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乃據王道士之言推算。然葉昌熾之語石,刊於宣統元年(1909年),道及其事,雲在十余年前,則必在是年之前矣。英人斯坦因,服官於英印度政府,“探險中亞”。聞之,以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來,以廉價購竊三千余卷於王道士,運至印度及倫敦之博物館。明年,法人伯希和亦來,又盜去三千余卷,藏之巴黎圖書館。中國人始知之,乃由清季之學部,命甘肅將所余運至北京,藏諸其時之京師圖書館。然轉運時已有盜竊,抵京後又有散失,落入不知誰何之手者,亦不少也。洞中所得,佚籍甚多,並有為外國文字者。其中粟特文一種,久絕於世,尤稱寶貴焉。此室藏書,復出後雖多散佚,然保存舊籍究不少,實緣其地較偏僻之故,兵燹之劇,但在平原曠野,而物力豐饒之地,亦在於此。而藏書亦於是,遂至人力所成者,仍以人力毀之。設使自古以來,即有一藏書之法,如古人所謂藏之名山者,則書之厄必可少減矣。王室所居,即為政權所寄,其兵爭必尤烈,而中秘之藏即在是,故歷代所有,無不滅亡,此亦據天下而自私之禍也。

《困學紀聞》:“孝宗問周益公雲:唐孫樵讀《開元錄》雜報數事,內有宣政門宰相與百寮廷諍十刻罷,遍檢薪、舊《唐史》及諸書,並不載。益公奏:《太平禦覽》總目內有《開元錄》一書,祖宗朝此本尚存,近世偶不傳耳。容臣博加詢訪。”《集證》引孫樵《讀開元雜報》雲:“樵曩於襄、漢間得數十幅書,系日條事,不立首末。其略曰:某日,皇帝親耕籍田,行九推禮。某日百寮行大射禮於安福樓南。某日,安北諸蕃首長請扈從封禪。某日,皇帝自東封還,賞賜有差。某日,宣政門宰相與百僚廷諍,十刻罷。如此凡數十百條。樵後得《開元錄》驗之,條條可復雲。”此蓋後世宮門抄之類?論者謂為報紙之淵源也。

《舊書·吐蕃傳》:開元十八年(730年),使來,奏雲:金城公主請《毛詩》《禮記》《左傳》《文選》各一部。制令秘書省寫與之。正字於休烈上疏曰:“昔東平王入朝,求《史記》、諸子,漢帝不與。蓋以《史記》多兵謀,諸子雜詭術。且臣聞吐蕃之性,慓悍果決,敏情持銳,善學不回。若達於書,必能知戰。深於《詩》則知武夫有師幹之試,深於《禮》則知月令有廢興之兵,深於《傳》則知用師多詭詐之計,深於《文》則知往來有書檄之制,何異籍寇兵而資盜糧也。且公主下嫁從人,合慕夷禮,返求良書,恐非本意,慮有奔北之類,勸教於中。若陛下慮失蕃情,以備國信,必不得已,請去《春秋》。”疏奏,不省。《新書·休烈傳》雲:疏入,詔中書門下議。侍中裴光庭曰:“休烈但見情偽變詐於是乎生,不知忠信節義亦於是乎在。”帝曰:“善。”遂與之。則不得雲不省也。而休烈之錮蔽,則匪夷所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