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自然科學(第5/6頁)

《新書·百官志》鴻臚寺職雲:“蕃客獻藥者,鴻臚寺驗覆,少府監定價之高下。”則藥尚有來自外國者。《舊書·罽賓傳》:開元七年(719年),遣使來朝,進天文經一夾,秘要方並蕃藥等物。蓋亦賈胡販賣之品,朝獻特其名焉耳。

唐於各州郡皆設醫學,已見第一節。薛《史·唐末帝紀》:清泰二年六月,詔諸州府署置醫博士,是其政猶未度。然欲以此療民疾,則勢實不給,乃以傳布醫方為救濟之策。《舊書·玄宗紀》:開元二十一年九月,“頒上撰《廣濟方》於天下”;《德宗紀》:貞元十二年正月,“上制《貞元廣利藥方》五百八十六首,頒於天下”;薛《史·梁太祖紀》:乾化二年五月,詔“凡有疫之處,委長吏檢尋醫方,於要路曉示”;皆是物也。《陳元傳》:“家世為醫。”元初事王重榮,後侍李克用。長興中,集平生所驗方七十五首,並修合藥法百件,號曰《要術》,刊石置於太原府衙門之左,以示於眾。病者賴焉。其重之也如此。治病首重診察,豈可專論方藥?其如醫師之不給何?《舊書·唐太宗紀》:貞觀十年(637年),關內、河東疾病,命醫賫藥療之。《舊書·本紀》。梁太祖乾化二年(912年)之詔又曰:“如有家無骨肉,兼困窮不濟者,即仰長史差醫給藥救療之。”此豈可以常行,即行之亦豈易名實相副邪?躋斯民於仁壽,固非易言也。

歷代政令,於病者皆加矜恤,即罪人亦然。《新書·刑法志》:囚疾病給醫藥,重者釋械,其家一人入侍。職事官三品已上,婦女、子孫二人入侍。薛《史·晉高祖紀》,天福二年八月,“詔天下刑獄系囚染疾者,宜差醫工治療,官中量給藥價。事輕者仍許家人看候。合杖者候損日決遣”是也。然此等亦率成具文耳。貧病者,唐時寺院以悲田置餐病坊處之。然《通鑒》:開元二十二年(734年),“禁京城丐者,置病坊以廩之”。會昌五年(845年)廢佛,敕兩京量給寺田振濟,諸州府七頃至十頃,各於本管選耆壽一人句當,以充粥料。《舊書·本紀》。黃巢入東京,“朝廷以田令孜率軍十萬守潼關。禁軍各於兩市傭雇負販、屠沽及病坊窮人,以為戰士”。《舊書·黃巢傳》。則恐亦救貧之意多,而養病之意荒矣。口實不給,固無從慮及疾病也。

諺雲:“肺腑而能語,醫師色如土”,醫師之見輕,可謂甚矣。醫固難知之事,流俗之譏評,未必皆當,然奏效者稀,則系事實。職是故,遂使人不信醫。《舊書·李 傳》:自遇疾,高宗及皇太子送藥,即取服之。家中召醫巫,皆不許入門。子弟固以藥進,竟拒而不進。薛《史·崔棁傳》:性至孝。父涿有疾,謂親友曰:“死生有命,無醫為也。”棁侍之,衣不解帶。有賓至,必拜泣,告於門外,請方便勸其進藥。涿終莫之從。彼皆非有所迫而欲祈死,誠視醫藥焉能為有、焉能為無也。信巫不信醫,亦不能為病家咎矣。然如唐懿宗,以同昌公主之死而加罪於醫,則終為非理。事見《舊書·本紀》鹹通十一年(870年),及《溫造、劉瞻、鄭畋傳》。《新書·後妃傳)載順宗莊憲皇後王氏遺令曰“侍醫無加罪”,疑帝後等死後,醫師亦有循例得一處分者,但必不如懿宗之淫濫耳。以醫固難知之事也。醫家之無能為,觀其昧於診察,而勞於方藥,即可知之。《舊書·方伎·許胤宗傳》:武德初,關中多骨蒸病,得之必死,遞相連染,諸醫無能療者。胤宗每療無不愈。或謂曰:“公醫術若神,何不著書,以詒將來?”胤宗曰:“醫者意也,在人思慮,又脈候幽微,苦其難別,意之所解,口莫能宣。且古之名手,惟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後識病。夫病之於藥,有正相當者,惟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純,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源。以情億度,多安藥味。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療疾,不亦疏乎?假令一藥,偶然當病,復共他味相和,君臣相制,氣勢不行。所以難差,諒由於此。脈之深趣,既不可言,虛設經方,豈加於舊?吾思之久矣,故不能著述耳。”觀其言,即知當時醫家,於診察之術,絕無把握。然“醫者意也”之說,謂非“以情億度”得乎?不欲虛設經方,故不能著述,足見胤宗若著述,亦不過多設方劑耳。唐世醫書傳於今最著名者,孫思邈《千金方》,王燾《外台秘要方》,皆經方家言也。王燾《新書》附其祖《珪傳》,雲:性至孝。為徐州司馬,母有疾,彌年不廢帶,視絮湯劑。數從高醫遊,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書,號《外台秘要》。討繹精明,世寶焉。其書《藝文志》著錄,作《外台秘要方》,是也。陸贄在忠州,以地苦瘴癘,為《集驗方》五十卷,以示鄉人。兼用新舊《書》傳。則贄本不知醫,更不足論矣。然則當時救療之政,偏重傳布醫方,或亦其時之醫學,有以限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