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葬 埋(第3/6頁)

《舊書·穆宗紀》:元和十五年五月,詔入景陵玄宮合供千味食。魚肉肥鮮,恐致薰穢。宜令尚藥局以香藥代食。此以避宰殺慈於物則得矣,其所費,恐更廣於尚食之所料也。

唐有皇帝謁陵之禮。不躬謁,則使公卿行陵。朔望、節日上食,日祭,薦新,禮極煩瑣,所費亦多。皆見《新書·禮樂志》。寒食上墓,本非華俗。而開元二十年(732年),編入五禮,永為恒式。是教民墓祭也。見《舊書·本紀》。按是時王室尚無之。《通鑒·後漢紀》:天福十二年(947年),高祖命郭從義入大梁清官,密令殺李從益及王淑妃。淑妃且死,曰:“吾兒為契丹所立,何罪而死?何不留之,使每歲寒食,以一盂麥飯灑明宗陵乎?”聞者泣下。注引“《五代會要》曰:人君奉先之道,無寒食野祭。近代莊宗每年寒食出祭,謂之破散,故襲而行之。歐陽修曰:寒食野祭,而焚紙錢,中國幾何其不為夷狄矣。按唐開元敕,寒食上墓,同拜掃禮。蓋唐許士庶之家行之,而人君無此禮也。”愚案歐公語見《新五代史·晉家人傳》。其於群臣,亦以是為寵。如樊子蓋為武威太守,朝於江都,煬帝謂之曰:“富貴不還故鄉,真衣繡夜行耳。”敕廬江郡設三千人會,賜米麥六千石,使謁墳墓,宴故老。當時榮之。來護兒從駕江都,亦賜物千段,令上先人冢,宴父老。魏元忠求歸鄉裏拜掃,中宗賜銀千兩,已見第十九章第五節。張行成為太子少詹事,太宗東征,皇太子於定州監國,即行成本邑也。太子謂行成曰:“今者送公衣錦還鄉。”令有司祀其先人墓。憲宗元和元年三月,詔常參官寒食拜墓,在畿內聽假月往還,他州府奏取進止。是亦教其拜墓也。邴元真之降王世充也,世充以為行台仆射,鎮渭州。李密故將杜才幹恨其背密,偽以兵歸之,斬取其首祭密冢,乃歸唐。賀魯之平也,高宗曰:“先帝賜賀魯二千帳主之,今罪人既得,獻昭陵其可乎?”許敬宗曰:“古者軍凱還則飲至於廟,若諸侯獻馘天子,未聞獻於陵。然陛下奉園寢與宗廟等,可行不疑。”於是執而獻昭陵,赦不誅。此何異邴元真之智乎?文德皇後既葬,太宗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引魏征同升。征熟視曰:“臣眊昏不能見。”帝指示之。征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征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臣固見之。”帝泣,為毀觀。獨孤皇後崩,代宗亦欲近城為陵,以朝夕臨望。《新書·姚南仲傳》。要之皆以魂神為棲於丘墓而已。夫如是,民安得不厚葬?況國又以侈葬為崇德報功之禮乎?如郭子儀卒,舊令一品墳高丈八尺,詔特加十尺。雖有一二知禮之士,遺命薄葬,又安能挽其頹風哉?主張薄葬之士,亦有數科。蕭瑀、白敏中,信佛者也。傅奕、王績,近道者也。此外則多為守禮或尚儉之士,然亦不必皆達者。如馮宿,雖遺命薄葬,而悉以平生書納墓中是也。《舊書·李 傳》:既遇疾,忽謂弟弼曰:“我似得小差,可置酒以申宴樂。”於是堂上奏女伎,檐下列子孫。宴罷,謂弼曰:“我自量必死,欲與汝一別耳。恐汝悲哭,誑言似差。未須啼泣,聽我約束。我見房玄齡、杜如晦、高季輔,辛苦作得門戶,亦望垂裕後昆,並遭癡兒,破家蕩盡。我有如許犬,將以付汝。汝可防察。有操行不倫,交遊非類,急即打殺,然後奏知。又見人多埋金玉,亦不須爾。惟以布裝露車,載我棺柩。棺中斂以常服。惟加朝服一副。死儻有知,庶著此奉見先帝。明器惟作馬五六匹。下帳幔布為頂,白紗為裙,其中著十個木人,示依古禮芻靈之義。此外一物不用。姬媼已下,有兒女而願住自養者聽之。余並放出。事畢,汝即移入我堂,撫恤小弱。違我言者,同於戮屍。”此後略不復語。觀其言似能守禮尚儉,實則其貪癡更甚耳。

唐王室之所為,尚有甚非禮者。《舊書·代宗紀》:大歷三年五月,追謚故齊王倓為承天皇帝,興信公主亡女張氏為恭順皇後,袝葬。此冥婚也,而殆於用殉矣。殉葬之禮,中國久絕。太宗之崩,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請以身殉。寧國公主下嫁磨延啜。磨延啜死,其國人欲以主殉。主曰:“中國人婿死,朝夕臨,喪期三年,此終禮也。回紇萬裏結昏,本慕中國,吾不可以殉。”乃止。然剺面哭,亦從其俗雲。吐蕃,其君臣自為友五六人,曰共命,君死,皆自殺以殉。欽陵之死,左右徇而死者百余人。劉元鼎入吐蕃,記所經見曰:“河之西南,地如砥,原野秀沃。夾河多檉柳。山多柏。坡皆丘墓,旁作屋,赭塗之,繪白虎。皆虜貴人有戰功者。生衣其皮,死以旌勇,徇死者瘞其旁。”皆戎狄之俗也。其在中國,則惟杜伏威,士有戰死,以其妻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