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家天下的“關門遊戲”(第3/7頁)

可以說與中山劉氏的聯姻,使謝氏家族直接進入高級士族的圈子,對於謝家來說,至少提前奮鬥了二十年。

到了謝安這一輩,謝家有兩人娶了太原王氏,一人娶了陳郡袁氏,一人娶了高平郗氏,此外家族中還有人與河南褚氏、沛郡劉氏、瑯琊諸葛氏、泰山羊氏、長樂馮氏等大族分別聯姻。再下一代,婚姻可考者共有十四例,其中瑯琊王氏七例,太原王氏2例,同郡袁氏、潁川殷氏和高平郗氏各一例,穎川庾氏2例,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是高門大族。隨著謝氏與各大族間婚姻網絡越織越密,越織越龐大,其世族婚姻的基礎也變得越發牢固。

在東晉前期,控制中央權力的是瑯琊王氏,當時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也就是說,瑯琊王氏和司馬皇室共同治理天下,瑯琊王氏是門閥中的一哥。當時與瑯琊王氏抗衡的只有盤踞在建康上遊的荊、江二州的潁川庾氏,我們可以將其視為門閥中的二哥。

既然一哥、二哥的位置都讓人占據了,謝家要想在夾縫中站立起來,只有一條路可供選擇,那就是與王、庾二大家族都結為姻親。在這種情況下,謝道韞成了瑯琊王氏的媳婦,謝尚女兒就成了潁川庾氏的兒媳婦。謝家也由此成為聯結一對冤家對頭的權力紐帶。朝廷需要的是權力結構的穩定性,作為皇帝就通過起用謝氏來平衡王、庾兩大家族的權力爭端。所以謝尚在這種背景下,趁機得到了豫州。謝尚本人娶的是同郡袁耽的妹妹,而袁耽又是王導的心腹,受到王導的特別信賴。王導作為東晉的開國丞相,歷事三朝,其地位非一般人可比。通過無處不在的婚姻關系,謝家在權力結構中與這些頂尖大佬的相處也還算合作愉快。

東晉穆帝以後,當時帝國分成了兩大派。一派以權力中樞司馬昱、殷浩為首,另一派以桓溫為首。兩派勢力形成政治對峙。而在這樣的權力對峙中,謝家又是處於何種地位?

謝家跟殷浩有親戚關系,謝尚的二女兒謝僧要嫁給了陳郡的殷康,而殷浩是殷康的堂弟。殷浩娶的是陳郡袁耽的妹妹,而袁耽還有一個妹妹卻是謝尚的妻子。這樣推算下來,謝尚與殷浩便有了雙重的姻親關系。

司馬昱、殷浩的中樞執政集團,基本上是一個名士清談集團,表面上看是大權在握,實際上缺乏鬥爭經驗。丞相桓溫為了對付這幫人,就找了個北伐的借口,以此脅迫司馬昱讓出權力。

朝廷沒有辦法,只好讓殷浩親自率軍北伐。結果這次北伐由殷浩失利被罷黜而宣告結束。

殷浩原先在權力結構中分得的權力蛋糕也由謝尚等人瓜分。其中除謝尚分得大部分權力外,太原王氏的王述也接替殷浩的揚州刺史一職。王述家族與謝氏有著兩代相繼的姻親關系。這層層疊疊的姻親關系,就像蜘蛛網密布在權力的屋檐下。隨著殷浩的出局,迎來了謝家與王家聯手對抗桓溫的時代。後來王述的兒子王坦之又成為謝安對抗桓溫的盟友。由於婚姻倫常中的特殊關系,為謝安、王坦之的合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對抗桓溫的過程,就是謝安一步一步鞏固家族權力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除王坦之以外,最重要的盟友還包括瑯琊王氏的王彪之。後來司馬昱死後,王彪之更是與謝安一起並肩抗桓,替司馬氏保住了江山。

一個時代的權力系統扯出來的裙帶關系越多,權力的私有化成分就會越重。盤根錯節的裙帶關系就是要把官家的權力機構變成家族部門,把正式權力資源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這也是為什麽在封建官家制度中,官與民在對權力的認識上會產生激烈沖突的根本原因。

家族硬權力往往帶來的是權力資源的私有化,這種私有化又將孕育出主宰官家權力的富豪權貴階層。當士族權貴們利用自身所掌握的權力、暴力、財富、勢力等完成權力資源的世襲制傳遞,也就意味著,作為終極資源和最高資源的官家權力,也正在進行著潛移默化的重新分配。

隋唐帝國曾經為了遏制家族硬權力帶來的權力私有化的惡性蔓延,在用人制度上進行了大膽的改革,並推出了科舉制度。希望一個帝國能夠以絕對皇權的權威來限制家族硬權力的惡性蔓延。但是當官僚集團呈現出強勢的姿態,皇權被削弱的時候,這種家族硬權力就會變成群雄逐鹿的資本。

分析謝氏的裙帶關系主要有兩個方面特點:一是跟同鄉通婚,比如跟陳郡袁氏;二是重視通婚家族的身份地位;此外還特別重視“親上加親”。在謝玄這一輩人的十四個婚例中,沒有一人與士族之外的人通婚,三分之二以上的人聯姻王、袁兩大家族,還有的主要是跟殷、庾、郗等著名士族聯姻。當然,由於過分注重門第,就不可避免地把固定的幾個家族當成經常通婚的對象,婚姻中錯綜復雜的重疊關系和近親結婚(中表婚、異輩婚)大量存在。為了權力的遞延,家族通婚怎一個亂字了得。比如謝尚娶同郡袁耽妹妹,但他女兒又嫁同郡殷浩堂弟殷歆,而殷浩又是袁耽妹夫,殷浩跟謝尚是連襟,同時殷浩又是謝尚的親家;謝玄女兒嫁袁質兒子袁湛,袁湛妹嫁謝玄侄子謝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