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逐鹿中原 十八 拓跋燾一統北方

公元五世紀前半葉的北中國,終於在分崩離析一個多世紀之後,得以統一。

這樣的統一,在叱咤風雲的石勒手中,雖然有過,卻極不完整;在浪漫至上的苻堅手中,曾經並不很困難,但卻極不牢固;對老謀深算的慕容垂,或者是殘暴不已的赫連勃勃而言,也並非沒有想過,卻是他們若幹X計劃中的一個罷了。輪到北魏的第三任皇帝拓跋燾,前後只花十幾年的時間,就將問題解決。我們看不出拓跋燾先生較之前面的群雄,有多少過人的地方,被崔浩稱作才幹過人的劉裕,也不過從建康走到了長安而已,拓跋燾的成功,或許證明古人“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論斷的正確性。

然而拓跋燾卻奈何不了新興但不強大的劉宋。將軍事分界線推進到淮北一帶,十六國時候很多人都做到了,意味不了什麽,進一步實現全中國的復興,苻堅沒做到,他也不行。改變中國命運的兩個人物,拓跋宏和楊堅,還要在他死後許多年才出生,在這之前,崔浩已經指出了中國症結之所在——“南北異俗”,需要由北人“變風易俗,化洽四海”,但改變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非出於自願,難有效果。

話雖多余,該說的時候,還是得說。容我將十六國最後的一段歷史,一並表過。

西涼政權在南涼滅亡後,也很快衰敗。西涼建初十九年(公元417年),有心創立一番功業的李暠終因實力不濟,抱著壯志未酬的惆悵去世。他的兒子李歆在對北涼的劣勢情況下,依然保持進攻姿態。

沮渠蒙遜在劉宋代晉的同年(公元420年),乘虛攻下他的國都酒泉,李歆兵敗被殺。北涼於次年消滅西涼在敦煌的殘余勢力,成為後涼、西涼之後的西域宗主國。

這時的北魏,已經在南北兩個方向上取得勝利。它在泰常七年(公元422年)乘劉裕的病逝,對南朝用兵,把河南地區劉裕從後秦那裏收回的土地,全部占領。然後,對年年犯塞的柔然騎兵,它也毫無輕視之意,於始光元年、二年(公元424、425年)兩次深入沙漠,痛擊柔然,使其暫時無力南侵。

接任拓跋嗣就職的魏太武帝拓跋燾,似乎更熱衷於對付西面和東面的敵人。他也正好碰上名字如其野心一般的赫連勃勃的去世,完全建構在武力和暴政基礎上的大夏帝國,其統治之不穩固,便爆發出來。

拓跋燾在始光三年(公元426年)對大夏用兵,夏國的繼任者赫連昌正和西秦乞伏熾磐相攻,被魏兵從河東地區長驅直入,連丟蒲坂、長安等重地,國都統萬勉強守住。

到了第二年拓跋燾領兵親自進攻時,赫連昌就沒那麽幸運。他的作戰策略,也有問題:他讓自己的弟弟赫連定帶兩萬士兵在長安與北魏大將奚斤相持,又分兵在城外,想伏擊魏軍。拓跋燾卻得到降將的情報,對赫連昌不斷示弱,且戰且退,把夏軍引出統萬城外五六裏,再回軍反擊。戰鬥中拓跋燾的戰馬倒地,幾乎要被夏軍士兵擒獲,多虧宗室拓跋齊的掩護,將靠近拓跋燾的敵軍打退。拓跋燾縱身上馬,這一次如有神助,不但殺死夏軍的大將,還在中箭受傷的情形下指揮全軍把夏軍打得潰散而逃。

赫連昌逃到統萬城北,慌亂中來不及回城,直奔上邽(今甘肅天水),統萬便入於北魏。不久赫連昌在作戰中遇到與拓跋燾一樣的尷尬事,戰馬倒地,他就被俘。赫連定逃到平涼(今甘肅華亭)繼位,其控制地區只余下隴西的局促之地。

赫連定比赫連昌要無賴得多,他在稱帝後,登山遠眺失地,哭著說:“先帝(指赫連勃勃)以朕承大業者,豈有今日之事乎!”然後狂妄的預言:“使天假朕年,當與卿諸人建季興之業!”他剛說完,便有許多狐狸在旁邊的山上對著他長鳴。這赫連定,可謂丟面子到家。

他不敢兌現自己的話,卻不忘與同樣奄奄一息的西秦爭地盤。西秦的末代君主乞伏暮末,在北涼和大夏的進攻下疆域日縮,而且還要對付新興近鄰、與慕容氏同宗的吐谷渾。據說他還十分殘暴,西秦內部也屢出叛亂。西秦的故土,幾乎全被吐谷渾占領,乞伏暮末退守南安,向北魏請降,北魏派遣軍隊來接收時,他又變卦,被北魏擊敗的赫連定在西逃途中圍攻南安,將西秦順手滅掉。以乞伏氏為首的隴西鮮卑這一支,在慘遭鐵弗人屠戮後趨近消亡。

此前,坐穩了江山的宋文帝劉義隆,於元嘉七年(公元430年)發動北伐。赫連定聽說,興奮得不得了,專門派人與劉宋聯系。雙方所訂立的盟約,可笑之處有幾分像兩百年前蜀漢與孫吳的盟約,早早的把北魏的土地,以恒山為界瓜分幹凈。

對未來的憧憬再美妙,也得接受現實的審核。崔浩的一句“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點醒了猶豫不決的拓跋燾,魏軍西征大夏,將平涼拿下,赫連定在滅了西秦後繼續向西進軍,欲渡過黃河進入北涼,誰知當初樹敵太多,在渡到一半時被吐谷渾的騎兵截擊,全軍潰散。赫連勃勃的“偉大”國家,即令在關中的猖獗,亦只是曇花一現。他獨具特色的混血種鐵弗同胞,也同他的國家一起消融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