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第十一章 勝與敗(第2/4頁)

小兵來自小民,小民就是國民,是決定一切國與國之間對決的最關鍵要素,這裏面自然也包括了那場甲午戰爭。

你不要覺得這話聽起來不靠譜,其實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李鴻章再能耐,他上不了定遠號鏟煤,去不了致遠號開炮,也到不了平壤守城,將帥雖然只需運籌於帷幄之中,但真正去決勝於千裏之外的,實際上還是小兵。

開戰前,當日本的國民在給吉野號捐款,甚至連煙柳巷裏的姑娘都知道軍艦、海防等詞兒的時候,大清的國民仍不知日本為何物,海軍為何物;開戰時,平壤城內的一萬三四千手裏拿著19世紀最先進武器的大清國民,因吸食鴉片壞了身體,而慘敗於數量完全不如自己的日本國民,同樣還是開戰時,坐鎮在亞洲第一的艦隊上的大清國民們,愣是被日本國民給奪去了制海權;當日本國民組成的軍隊登上大清國土之後,仍是大清的國民,給他們做向導,做起了帶路黨。

這以上的種種,其實也就是我們今天常常講的國民素質整體體現,故而也可以說,甲午一戰,並非日本國戰勝大清國,而是日本人在國民素質方面,更勝我大清一籌。

那麽,這更勝一籌的原因又何在?

我覺得,要說明白此事,首先得從東京開始說起。

東京是日本的首都,這眾所周知,此地原名江戶,是德川幕府中樞核心所在,也因此,德川時代亦被稱為江戶時代,這個我們前面也說過了。

不過,江戶畢竟只是江戶,即便是德川時代,日本的國家首都,卻還是依然在京都,因為那裏有天皇,而且風水好,這個我們前面就說了。

江戶改名東京並稱為國家首都,也不過是最近百來年的事兒。

話說在慶應四年(1868)閏四月的中旬,一個叫前島密的人給當時新政府掌權者之一的大久保利通上了一封信,說是讓天皇搬到江戶去如何?當然,他充分考慮到了京都人民熱愛天皇的心情,所以還提議說,可以效仿中國大明朝的南京和北京,在日本也搞兩個首都,分別是西邊的京都和東邊的江戶。

前島密,簡單說來就是日本郵政之父。現在日本的郵政制度,包括郵政的專用詞匯,比如把郵票叫作切手,郵政局叫郵便局,都是他發明創造的。再在後來,他為了普及教育,曾經提出把漢字給廢除讓大家只學容易記住的平假名和片假名,當然,這個無比禍國殃民且禍害千年的餿主意很快就被人給集體否決了,不然的話今天日本就跟韓國一樣,到處都是從漢語中演變過來可中國人就是怎麽也看不明白的文字。

不過這哥們兒顯然是明朝歷史沒學好,要是他再深入研究的話,就該知道,明朝其實有三個首都,北京,南京和中都鳳陽。但不管怎麽說,這個建議還是讓大久保利通眼睛一亮,覺得是個不錯的辦法。

要知道,當年不管是京都還是大阪,常住的總人口撐死了也就八十萬不到,而江戶的人口卻已經達到了一百五十萬,是當之無愧的日本第一大都會。

此外,人多還只是一個原因,關鍵是人口的素質。

在那會兒,江戶的男性識字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其中,武士階層的識字率是百分之百,而同時代的倫敦,不過百分之二十,巴黎則連百分之十都不到。在江戶,就連農民都能作上一首和歌,也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填詞作詩,江戶之外的地方雖說沒那麽高,可也差不到哪兒去,總之一句話,就算說當時的日本是全世界識字率最高的國家,那也是基本沒錯的。

之所以能有這樣的成就,都要歸功於一樣東西——國民教育。

說到江戶時代的國民教育,那就必須提到寺子屋。所謂寺子屋其實就是私塾,當然,不是吉田松陰開的那種,而是專門為小孩子準備的私人開設的學前教育班,江戶時代,一般的孩子到了6歲左右,就會被父母帶著去家附近的寺子屋拜師入學,當時整個日本有寺子屋15000多家,光江戶一地,就有大小1000多家,規模小一點的有十幾二十個學生,規模大一點的能上百人,而那會兒跟現在不一樣,沒有什麽市重點區重點,也不存在什麽名門小學,所以擇校的標準,全憑家長在街頭巷尾打聽得來的所謂口碑,要麽就是自己拿了幾份教材回到家裏研究一番,看看哪個學校的教材最好,就選哪個。

那年頭日本的教材很多,很雜,真要分的話可以分五大類,第一類是日本自古以來的教科書,主要有《庭訓往來》和《商賣往來》,往來就是教科書的意思,商賣往來我們看題目就知道,是教你怎麽知錢花錢怎麽算錢的商業ABC和數學基礎,而庭訓往來中的庭訓,則取自論語裏的季子篇,說孔老夫子有一天在自家院裏看到兒子在很放浪地撒野狂跑,然後將其叫住進行訓話,所以叫庭訓,也就是老子在庭院裏對兒子進行的諄諄教誨,內容包括了做人的道理和地球上的常識,可以說是一本少兒百科全書;第二類是識字書,教材主要是兩種,一種就是從中國進口過來的《千文字》,因為除了日本人本身根據中國的草書和偏旁發明的平假名和片假名之外,漢字也是日語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還有一種叫《苗字盡》,苗字就是姓的意思,換句話講,就是日本的百家姓;第三類是地理類,主要教材是《國盡》和《村頭盡》,教的是讓你學會辨別東西南北,知道日本各處的地名和簡單的風土人情;第四類是典論,就是儒學,常用教材是中國的四書五經;最後一類是歷史,歷史分為日本歷史和中國歷史,日本歷史用的教材一般是《國史略》,中國歷史的教材則多用《十八史略》,十八史就是從司馬遷的史記開始一直挨個數到歐陽修寫的新五代史這17個朝代的17本史書,外加一本司馬光的《資政通鑒》。而在這五大類裏,真的要細算起來的話,教材的總量其實已經超過了7000種,事實上日本現在的教科書依然很多,家長在選擇學校的時候依然會去看一下這個學校教科書的內容是啥,這跟幾百年前的寺子屋擇校幾乎沒有區別,而教科書太多自然觀點也就非常繁雜,這就是為什麽日本會經常因教科書問題而跟周邊國家鬧出矛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