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第九章 國殤(第2/8頁)

吐槽之神就是吐槽之神,打仗打得跟吐槽一樣,冷不防就給你來這麽一下子,讓你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悲劇了。

浪速的那發炮彈很漂亮地打在了致遠號的吃水線,接著又是一發,打進了鍋爐房,一下子就引起了浸水外加大爆炸。

致遠號就這麽沉了。

海軍之星鄧世昌一下子就從天上,掉到了海裏。

同時落水的,還有太陽——我指的是狗。

且說鄧大人這一輩子薄名寡欲不貪財不好色,唯一的愛好就是養狗,就算在軍艦上也不例外,這哥們兒弄了一條德國種的汪星人整天帶來帶去,還想了個挺霸氣的名兒,叫太陽。

有人說鄧世昌在軍艦上養狗是違反軍令的,這是不對的,我翻過北洋海軍章程,裏面並無明文提到不許管帶在軍艦上養寵物。

言歸正傳,鄧世昌掉海裏之後,手下趕緊拋了個救生圈過來要想救人,但被他義正詞嚴地拒絕了,表示自己立志殺敵報國,現在能死海裏,正是大義所在,別無他求,這救生圈你們還是給別的同志吧。

而愛犬太陽一看主人落水又不肯抱救生圈,也趕緊忠心耿耿地遊過來,咬起鄧世昌的胳臂就往可能是海岸的方向遊,但被鄧管帶一把摁住腦袋,然後一人一狗一起沉入了大海。

致遠號管帶鄧世昌戰死,終年46歲。

平心而論,致遠的沉沒,堪稱是這場戰役的轉折點。

兩軍對壘,說的就是十六個字,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本來三軍上下正在那兒不動如山著呢,結果致遠號偏偏就擅自其疾如風了一把,把陣型給徹底打亂,可他要真能弄沉吉野倒也好說,偏偏沒弄死反而還搭上了自己,這無論從客觀現實還是主觀心態上來看,對北洋水師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此話並非危言聳聽,就在致遠號沉海不久,北洋艦隊裏又擅自走了一艘船,那便是方伯謙的濟遠號。

只是跟致遠號不同的是,他方管帶並非出陣殺敵,而是臨陣脫逃——這哥們兒直接掉轉船頭,朝著中國大陸方向開去。

相當不幸的是,濟遠在跑路途中,慌不擇路,一頭撞上了在開戰之初就被打殘而退出戰場,此時正擱淺著不能動彈的揚威號,並且當場將對方給撞沉了。

更為不幸的是,在濟遠號逃走之後,本來就在它邊上卡位的另一艘軍艦廣甲號,以為勝利大逃亡的時間到了,於是也開足馬力,朝戰場外奔去。

如果不算廣甲的話,那麽方伯謙的濟遠號,則是近代海戰史上唯一一個在海戰之中連人帶艦臨陣脫逃的例子。

一連兩艘軍艦逃出戰場,這對北洋而言顯然是個相當不小的打擊,但畢竟定遠鎮遠這兩艘箱底寶貨還在,可謂是元氣未傷,所以雖然伊東祐亨下令聯合艦隊暫且不管北洋其他,先合力圍攻定遠鎮遠,可兩巨艦卻毫無懼色,兵來將擋針鋒相對地跟日本人幹上了,其中定遠號一發305mm炮彈直中松島,頓時死傷一片,在那群被炸飛上天的人裏頭,有一年輕的水兵,名叫三浦虎次郎。

虎次郎那一年只有19歲,是松島號上的三等水兵,職責是看彈藥庫。

這孩子飛上去又落下來之後,並沒有當場犧牲,而是渾身冒著血還在那裏喘息著,所以大副向山慎吉少佐連忙跑了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傷很重,說難聽點三浦虎次郎這會兒只剩一口氣了,全憑個人意志在那裏撐著,嘴還一張一合,貌似有什麽話要對向山慎吉說。

於是向山少佐把耳朵湊了過去,同時也大聲道虎次郎啊你有什麽話就快說吧,我們大家都忙著呢,天知道待會兒再來一發炮彈躺倒在這兒的會不會是我。

其實三浦虎次郎這會兒已經不行了,可以說是意識模糊了。

這並非我的瞎猜或是編造,因為他緊接著就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少……少佐……定遠號……被我們打沉了嗎?”

這絕對是被打糊塗了,當時定遠號正發著威呢,哪可能被松島給打沉。

但向山慎吉顯然不能把真話說出來,畢竟大家戰友一場,能讓你舒舒服服地走就絕不讓你痛苦不堪地死,只是這哥們兒又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把那麽大一艘船給說沉到海裏去,於是只能想了個比較折中的說法:“嗯,定遠號已經讓我們打得不能動彈了。”

片刻後,虎次郎便這麽躺在向山少佐的懷裏離開了人世,一臉滿足的笑容。

戰後,向山慎吉將虎次郎的故事告訴了一個自己認識的書店老板,說來也巧,這老板正好是報社的業余通訊員,於是此事便通過報紙被當成年度正能量給擴散傳遞了開來,當時著名的歌人佐佐木信綱還以此為藍本,譜歌《勇敢的水兵》,被全日本傳唱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