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 第九章 又一次國書事件:高表仁訪日(第3/7頁)

翻譯愣住了。

高表仁也愣住了。

因為寶皇女說的是一口相當標準的漢語。

高大人真心沒想到在這海外的孤島上居然還有如此精通我天朝語言的人才,而且居然還是國母王後,一時間激動得無言以對,只是連聲說好好好,我一定轉達。

而就在這時候,陪同在旁的蘇我蝦夷很是時候地發出了一聲“好”,底下群臣也紛紛附和了起來,場面一時被推向了高潮。

正在這兩國人民歡慶友好邦交的熱烈時刻,倭國的人群裏忽然走出一個人來,他並不是想跟高表仁說話,而是徑直朝著飛鳥寺大門的方向走去。

這顯然是一種很煞風景的行為,所以當場就被人叫住了,叫他的人是寶皇女的弟弟,輕王子(輕皇子):“山背大兄王,你要去哪?!”

被稱為山背大兄王的那個表情非常淡然:“回家。”

“你沒有聽到大唐的使者剛才說麽,他打算在寺裏再參觀逗留一會兒,所以希望請你也稍微再在這裏陪著一會兒。”

“我又不懂大唐的語言,留在這裏做甚?”

“現在站在這裏的,又不止大唐使者一人,你沒看到寶皇女陛下麽,她可是代表了大王來接見唐朝使者的,你這般做,可謂無禮之極。”

這話的分量相當重,但輕王子說的時候,卻並無一絲怒色。

結果是山背大兄王動了怒:“若是代表大王接待唐使的話,那就不應該在我倭國的土地上對著唐朝的使者用唐朝的語言!不管他大唐如何天朝大國如何強大,今天的你們,不覺得自己過於卑躬屈膝了嗎?唐朝的使者既然來到倭國,那理應用倭國的語言,不是嗎?”

說完,拂袖而去。

按常理,這種人應該被當場攔下的,但當時飛鳥寺裏卻無一人動手,就連當面斥責他的那位輕王子,也只是目送其離去。

不是不攔,而是有所顧慮。

山背大兄王,名字聽起來雖然不太文雅,但實際上卻也如名所示那般是個王族,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王族,他是聖德太子的長子,同時也是舒明天皇百年之後的熱門繼承人之一。

在那個時代,倭國王位並非是鐵板釘釘地由王長子繼承大統,甚至連王子也不是必要條件,只要是王族的一員,大王看著覺得爽,威望能夠服群臣,那就有機會成為下一代的領導人。

大兄王作為一代聖賢聖德太子的衣缽繼承人,本身就有父親的威望,而且又比較會來事,用現在的話叫很懂自我包裝,像這次當著群臣的面給寶皇女上愛國主義教育課之類的事情還做了不少,所以在倭國擁有很高的人氣,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他爹那麽成熟穩重,說得直接點,這人其實就是個王二代的憤青。

再說山背大兄王離去的時候,不知從哪個墻角裏也躥出了一個黑影,忙不叠地緊跟大王的背影,也飛奔著追隨而去。

望著這家夥,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他是誰?

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話說回來,山背大兄王此舉在後世評價一直還蠻高的,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一種典型的維護自己祖國尊嚴的愛國之舉,而面對唐朝使者唯唯諾諾,以說唐語為榮的寶皇女以及跳出來對愛國的大兄王進行橫加指責的輕王子,則很自然地被日本人民發自內心地認為是面對大國卑躬屈膝的懦弱之輩,更激進一點的,聯想到如今日本的一些政治外交現狀,甚至還會直接給他們扣上一頂“日奸”的帽子了事。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參觀完飛鳥寺之後,高表仁回到了住處,又歇了數日,然後去了王宮和舒明天皇會面,順便遞交唐太宗給的國書。

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雙方各自不斷地恭維對方,場面話說了一大堆,等到了交國書的時候,舒明天皇正襟危坐在寶座上,等著高表仁把國書捧上來。

結果高表仁卻是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手裏拿著國書,可就是不送上來。

舒明天皇覺得很奇怪:“高大人,為何不將國書給我?”

“請大王走下禦座,面北受我大唐國書。”

聖人南面聽天下,這個規矩貌似是自古就有,而臣下在接聖旨的時候,則要朝北跪拜。

顯然,高表仁把倭國當成了大唐的藩屬。

“豈有此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數日前跟山背大兄王在飛鳥寺有過一番論戰的輕王子。

“我倭國並非你大唐屬國,更何況此處為倭國王宮,憑什麽要按你大唐臣下禮節受國書?”輕王子質問高表仁道。

誠然,盡管從國力上來講,當時的日本連做中國藩屬的資格都未必夠,可事實情況是,兩國確實不是宗主藩屬的關系,從當年小野妹子給隋煬帝送去那份日出國天子拜日落國天子的國書時候起,中國跟日本的關系便是對等的國與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