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球上最後一絲最美好的希望走向第二次美國革命

我們知道如何挽救聯邦。世界也相信我們知道如何挽救它。我們——甚至是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擁有這項權力,也肩負這個責任。給奴隸自由就是保障自由人的自由,我們所給予和保留的同樣光明磊落。我們將要麽高尚地挽救、要麽卑鄙地喪失人間最後一絲最美好的希望。

亞伯拉罕·林肯《國情咨文》,1862年

本傑明·拉什曾說過,獨立戰爭的結束只不過是走向共和這出大戲的第一幕終。同樣,憲法的擬訂尚未讓這個新國家的行政和政治結構蓋棺論定。當時的漫畫將其描繪為“美國的勝利”(見圖22),但與勝利同時到來的也有騷亂。1763年解除法國的威脅後,殖民地開始有空間思考自己與“祖國”之間的屈從關系;如今大不列顛也退出美洲舞台,只留下這個新共和國獨處,這就帶來了潛在的問題。古弗尼爾·莫裏斯(Gouverneur Morris)因在憲法序言裏寫下以“我們合眾國人民”開頭的著名長句而廣受贊譽,他就曾在制憲大會上警告說,這個“國家必須團結,如果言辭無法說服,就動用武力解決”[1]。開國元勛們雖然沒有否認這點,但還是嘗試做出更現實的考慮。《十三州邦聯憲法》和《美國憲法》之間最重要的區別就在於:後者認為在建立聯邦的過程中,尋求一致同意是不可行的。

圖22 《美國的勝利與大不列顛的悲傷》。韋瑟懷斯《城鎮鄉村年鑒》(波士頓,1782年)卷首插畫。由美國國會圖書館印刷品與照片部友情提供(LC-USZC4-5275)。

修正《十三州邦聯憲法》需要13個殖民地一致同意,而《美國憲法》只需9個殖民地簽字即可生效。有幾個州當即簽字批準了《美國憲法》:賓夕法尼亞和康涅狄格多數同意通過,新澤西、特拉華和佐治亞則是全體同意通過。有幾個州猶豫不決,例如馬薩諸塞就是在一場曠日持久的辯論之後才勉強承認了憲法的權威。另外一些州雖然意見不大,卻也在同意之前再三檢查憲法裏的附屬細則。隨著馬裏蘭、南卡羅來納和新罕布什爾的加入,憲法已經得到了9個州的支持。遺憾的是,行動最慢的兩個州——弗吉尼亞和紐約恰好是最強的兩個州。事實上,沒有這兩個州的支持,就算有另外9個州的支持,也是不夠的。

這13個州在憲法上的分歧與地區分布毫無關系:盡管以後在許多方面都會出現南北劃分,但在批準憲法時並無南北陣營之分。這些分歧也與財富無關:雖然那些極力支持新憲法的人和擬訂這部憲法的人一樣,常常被描述為“有財產和地位的紳士”,但那些對憲法持懷疑態度的人裏面並不只有小規模土地的擁有者,也包括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簡言之,這些州在批準憲法上的分歧與其地理位置或社會階層均無關系,而是可以歸結於對政府的兩種不同理解。聯邦黨人(立憲派)和反聯邦黨人形成兩大競爭陣營,就中央權力應到何種程度、有何危險的議題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這些聯邦黨人包括喬治·華盛頓、本傑明·富蘭克林、來自弗吉尼亞的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華盛頓的前副官亞歷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以及大陸會議的前主席約翰·傑伊(John Jay)等人,他們相信憲法能夠限制越權行為,保護美國公民。而反聯邦黨人則包括塞繆爾·亞當斯(Samuel Adams)、帕特裏克·亨利(Patrick Henry)、約翰·漢考克(John Hancock)和理查德·亨利·李(Richard Henry Lee)等革命領袖。李在第二屆大陸會議上決議提出“這些殖民地是且應是自由而獨立的國家……不必向英國皇室效忠”。從那時起,雙方就開始走向了這個僵局。

反聯邦黨人對聯邦黨人許諾的憲法保障持懷疑態度,擔心公民個人的權利會不得不屈服於商業精英的經濟利益和政治影響。很多南方白人更是擔心這樣做會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那些希望廢除奴隸制的人認為憲法太過保護奴隸制度;而那些希望保留奴隸制的人則擔心這一制度終將被廢止,認為1808年終止美國的奴隸進出口貿易便是邁出了第一步。另外一些人,例如弗吉尼亞奴隸主喬治·梅森(George Mason),甚至同時持有兩種相反的觀點。

對聯邦黨人而言,憲法為治理提供了必要的保護,也提供了必要的體制保護;對於反聯邦黨人來說,憲法則是在某種程度上匯集了他們對國家未來的所有擔憂。然而,懷揣著使命感的聯邦黨人有的放矢地從各方面提供了批準憲法的理由,最終讓反聯邦黨人無言以對。在歷史學家稱為“早期共和國”(Early Republic)的這個時代,和美洲的殖民時期一樣,文字擁有至關重要的力量。1788年,三位聯邦黨人漢密爾頓、傑伊和麥迪遜以普布利烏斯(Publius)為筆名在紐約的幾家報刊上撰文發表了總計85篇系列論文,並收集成冊,以《聯邦黨人文集》(Federalist Papers)命名出版。這本文集如今已被視作美國政治觀的試金石,其中的論辯不僅闡明,更完善了聯邦黨人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