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幾家歡樂幾家愁

做了一定的準備工作,曹操決定公開繼承人的人選。

建安二十二年(217)10月,曹操發布《立太子令》,明確以五官中郎將曹丕為魏國太子,正式確定為繼承人,這篇令文只保留了幾句話,像是說給曹植等兄弟的:“當初你們都被封為侯爵,唯獨子桓沒有受封,而被任命為五官中郎將,這其實就暗示著他要被立為太子啊!”

這麽說當然很牽強,誰都知道近年來魏國的奪嫡之爭一直存在,根源正是曹操自己沒有拿定主意,如果他早有打算的話,也就不存在這場爭鬥了。況且曹操自己為此事還遍訪群下,對他的猶豫不決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曹操這麽說只是給自己打個圓場罷了。

曹丕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欣喜異常,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取勝的把握,不久前他還把著名相士高元呂叫過來給自己相面,算算能否如願當上太子。高元呂是與朱建平齊名的相士,他認為曹丕的命相貴不可言,言下之意當太子不是問題。

高元呂順便也給曹丕算了算壽數,認為曹丕四十歲時命裏有一道坎,這與朱建平的看法驚人的一致。不過曹丕此時正沉浸在極度的興奮中,對於高元呂後面的話並沒有在意。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曹丕正是四十歲那年死的。

現在曹丕心裏充滿了喜悅,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好丞相長史辛毗在場,曹丕激動得抱住了辛毗,興奮地說:“辛先生,你知道不知道我好高興啊!”有人把這個好消息迅速報告給了曹丕的母親卞氏,並且向她討賞錢,卞氏聽後平靜地說:“魏王只不過因為曹丕年齡最長而把他立為繼承人,我只要沒教子無方就萬幸了,怎麽還能大發賞錢呢?”有人把這件事告訴了曹操,曹操相當滿意,他對卞氏的評價是“怒不變容,喜不失節”。在兩個兒子爭奪繼承權的鬥爭中卞氏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因為不管誰最終勝利,都將意味著另一個人的失敗,也意味著殘酷的清算活動即將開始,作為母親她的心裏又能好受到哪裏去?

有個細節值得注意,那就是曹丕被冊立為魏王太子時卞氏仍沒有被冊封為王後,也許她不是曹操的正妻,也許她的出身不好,曹操雖然對她十分寵信,但一直沒有明確她正室的身份。

有人歡樂,就有人哀愁。

曹植聽到這個消息,無異於五雷轟頂,他知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繼承權,一旦父親不在人世,他的這位哥哥登了基,他以及支持他的人都將面臨災難。

奪嫡之爭歷來殘酷,原因就在於這場競爭中不管有多少選手參與,最後的贏家只有一個,其他統統是輸家,而且輸得會很慘很慘。這是一場政治賭博,要麽不參與,一旦參與就只能贏、不能輸,輸了的人沒有任何退路,只能任由對手宰割,好一點兒的還給留條生路,差一點兒的想苟且都難。

爭奪的道路多艱辛,復仇的欲望就有多強烈,這是人性和權爭使然,超越了親情和友情。曹操大概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選擇曹丕,但並不想看到兒子們之間出現骨肉相殘的事,為了安慰失敗者,他為曹植增加了食邑5000戶,連同之前的5000戶,共一萬戶。但曹植卻從此一蹶不振,讓曹操感到很失望,不久發生了“司馬門事件”,讓曹操更加生氣。

一天,有人報告說曹植在天子及魏王專用的馳道上縱車飛奔,又私自打開了一般人禁止通行的司馬門。這不是小事,可以上升為大逆不道,曹操下令處死了負責王室及諸侯出行的公車令,並且對曹植等幾個封了侯的兒子們嚴加管教,對曹植的寵愛日漸衰退。為了這件事,曹操竟然發布過兩道公開命令,一道命令裏有“自從臨菑侯曹植私自出行,開司馬門到金門,讓我對此兒另眼相看了”這樣的狠話;而另一篇命令裏的話更狠:“諸侯長史及帳下吏,知道我外出為什麽把兒子們帶在身邊嗎?自從子建私開司馬門以後,我都不敢再相信他們了。我擔心我剛剛離開,他們就私自外出,因此只好把他們都帶在身邊。”

不僅讓曹植徹底失去了信任,而且也連累了其他兄弟。然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詳,曹植在什麽情況下奔行於馳道又私開司馬門的,缺少相關正面記載。只有一部史書從側面提到一些,說曹植之所以幹這樣的荒唐事是因為那天他喝醉了,跟他在一起的還有楊修,他們不僅私自從司馬門奔出,而且一邊還在車上說著曹彰的壞話,所以曹操才如此生氣。

曹植固然很率真,做事情喜歡灑脫、不拘小節,但事情的輕重還是能夠把握住的,他之所以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只能說沒有被立為繼承人這件事對他的刺激確實太大了,也說明曹植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印象中曹操還沒有因為什麽事跟一個人如此較勁,抓住別人的過錯不依不饒,可能這件事出在自己曾經寵愛的兒子身上,又發生在剛剛確定了繼承人的敏感時刻,曹操因而更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