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孔子周遊列國(第2/25頁)

陽生眼皮跳了一下,問道:“陳乞已經當了相國了?”

邴意茲笑道:“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陽生說:“那他為什麽不光明正大地來迎接我回國?還要派你來,把事情搞得這樣神神秘秘。”

邴意茲說:“您有所不知,朝中諸位大夫意見不統一,尤其是鮑牧的工作不太好做。陳相國以為,非常之世,當采取非常之手段,是以派下臣前來,秘而不宣,以免引發不必要的動亂。但是陳相國保證,只要您肯回去,他必能讓您當上國君,這一點無須懷疑。”

陽生猶豫不決。平心而論,他在魯國過得還不錯。一是遠離了國內的紛爭,無性命之虞;二是季氏的新任族長季孫肥(季孫斯之子)將一個妹妹嫁給他,無衣食之憂。但是,國君的寶座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他決定去找兄弟公子鉏商量一下。

公子鉏字且於,當時住在曲阜的南門內,因此被稱為南郭且於,是不是戰國時期那位南郭先生的先祖,現在已經無從考證。陽生去見南郭且於的時候,親自駕著馬車,沒有帶任何隨從。他對南郭且於說:“前些日子我送了幾匹好馬給季孫肥,他似乎不太滿意。現在又找了幾匹,你先幫我看看如何?”兄弟倆共駕馬車出了城門,眼看四下無人,陽生才將實情相告。南郭且於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建議。

陽生回到自己的住所,看見自己的家臣宰予,也就是被孔丘評價為“朽木不可雕也”的那位高徒,站在門口相迎,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別瞞著我,我全都知道了”。陽生也不跟他打啞謎,直接告訴他:“這一次回國,你別跟著我,回去保護壬,等我的消息。”壬就是陽生的兒子公孫壬。由此可見,陽生對於回國這件事,還是存有疑慮的,沒將老婆孩子統統帶走,算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幾天之後,陽生悄悄進入臨淄。陳乞先是將他安置在自己的小妾的娘家,後來又讓他化裝成仆人進入公宮。

同年十月,陳乞突然宣布立陽生為君,也就是歷史上的齊悼公。並為此召集文武百官在宮中集會,宣誓效忠新君。對於這一決定,大多數人不覺得奇怪,甚至都能接受,唯有陳乞的同謀鮑牧心裏不痛快。

盟誓那天,鮑牧看上去像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由家臣鮑點駕車前往公宮。鮑點問陳乞:“此前沒有任何消息,現在突然立了新君,請問是誰的意見?”

陳乞的反應很快,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說:“可不就是你家主人的意思嗎?”又對鮑牧說:“哎呀,您怎麽喝醉了呀,您倒是對大夥說說,當初可是您要我這麽做的啊!”

沒想到鮑牧根本沒醉,突然睜開眼說:“你忘了先君是多麽寵愛孺子(指公子荼),曾經把自己當作一頭牛,讓他牽著走,不小心摔斷了牙齒的事嗎?”

這句話的原文是:“汝忘君之為孺子牛而折其齒乎?”魯迅曾有詩雲:“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孺子牛的典故,就出自鮑牧這句話。鮑牧的意思很明確,先君如此寵愛公子荼,你卻要將他趕下台,對得起先君嗎?

陳乞沒想到鮑牧還有這麽一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應對。倒是齊悼公很鎮定,對鮑牧說:“您這樣說,說明您是一個正直的人。如果我能夠成為國君,必不會因您今天所說的這些話而記恨於您;如果我不能夠成為國君,那也是天命,請您不要為難我。凡事符合大義則進,不符合大義則退,我豈敢不聽從您的命令?今天我能不能當上國君,全在您的一念之間,我不敢強求,只是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要讓齊國再動亂下去,好嗎?”

陳乞聽了,暗中朝齊悼公豎起大拇指。鮑牧愣了半晌,長嘆一聲,說:“無論怎麽說,您也是先君之子啊!”這就等於承認了齊悼公的地位了。但他緊接著提出了一個要求:即位之後,不能殺公子荼,讓齊景公的小妾胡姬帶著公子荼去賴城居住。

齊悼公滿口答應。但是上台後不久,他就派大夫朱毛去找陳乞,說:“如果沒有您,寡人就沒有今天。然而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個國家如果有兩個主人,那就是災難。請您務必將寡人的意思傳達給諸位大夫。”話說得委婉,意思卻很明白:不殺公子荼,他這個國君就當得不安穩,請陳乞作主把這事給辦了。

這一下,連陳乞這個老陰謀家都覺得應付不來了。他帶著哭腔對朱毛說:“大夫們都已經宣誓了,國君還是不相信我們。齊國內有饑荒之困,外有兵革之憂,而孺子年幼,所以請國君回來主持大局。不是為齊國考慮的話,孺子何罪,以至於我們這些人非要推翻他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