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蒙古國時代的垂河流域(第2/4頁)

李志常的記載所反映的西征前窩闊台在金山一帶的活動,和察合台在陰山(即今天山)一帶的活動,與窩闊台和察合台的封地地望相吻合。特別是察合台留駐阿力麻裏的大臣張公,所領道教徒眾竟達四百余人,營三壇,晨參暮禮,這說明阿力麻裏已是察合台封地的重要的政治中心。王國維認為成吉思汗諸子受分地事在西征之後(注:《黑韃事略箋證》,《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冊37,葉一。),似不確。

如果朮赤的始封地在也兒的石河上遊,察合台的始封地在陰山一帶斡匝兒所屬哈剌魯部居地,窩闊台的始封地在按台山乃蠻舊地及葉迷裏,則可大致框出成吉思汗分封諸子的時間。在成吉思汗對金作戰期間,北部禿馬惕部叛。1218年,長子朮赤率軍征服了今葉尼塞河上遊、鄂畢河上中遊及其以西諸部。只有在這時,朮赤才開始與也兒的石河流域諸部發生了關系。乃蠻部在1204年太陽汗敗死後,其弟不欲魯克汗繼續與成吉思汗為敵。1206年蒙古建國後,成吉思汗發兵平定按台山不欲魯克所部乃蠻余眾,蒙古軍追至按台山之西的也兒的石河、不黑都兒麻河(今額爾齊斯河支流布赫塔爾馬河)。至於葉密裏,直到1208年屈出律降西遼後,尚為乃蠻余眾所據,歸西遼末帝直魯古管轄。1218年屈出律滅亡後,始入蒙古。

占據阿力麻裏和普剌一帶的原先是哈剌魯首領斡匝兒汗。1211年,屈出律篡奪西遼後,“屢次攻打他,但屢次敗北。於是,斡匝兒派一名使者往朝成吉思汗,上報有關屈出律的情況,自稱是世界征服者的臣仆。他受到恩寵和撫慰以示獎掖;並奉成吉思汗之命,與朮赤結為姻親。當他作為藩屬的基礎鞏固後,遵照成吉思汗的詔旨,他親自赴朝,在那裏得到殷勤的接待。在他臨行時,獲得種種禮遇的殊恩,成吉思汗囑咐他戒獵,免得突然成為其他獵人的獵物;而且作為獵物的代替,他贈給他一千頭羊。然而,他返回阿力麻裏,又熱衷於狩獵,不能克制自己不作這種遊樂;最後,有一天,因為毫無戒備,他在自己的獵場上被屈出律的士兵擒獲,屈出律的士兵用鏈子縛著他,把他帶到阿力麻裏。阿力麻裏人關閉城門,跟他們交戰。但這時候他們突然得到蒙古軍到來的消息;於是,他們離開阿力麻裏回師,把俘虜斬於途中。”“斡匝兒死後,他的兒子昔格納黑的斤(Sïγnaq Tegin)獲得聖上垂顧;得到他父親的位置,而且奉詔與朮赤的一女成婚。”(注:《世界征服者史》,第87—88頁;並見華濤譯:《賈瑪爾·喀爾施和他的〈蘇拉赫詞典補編〉》。)

屈出律率領的西遼軍隊在圍攻阿力麻裏時,哲別尚未開始西征,所以劄馬剌·哈兒昔所提到的他們在阿力麻裏城外所聞知到來的蒙古軍,不可能是哲別的軍隊。《永樂大典》所載《雍古公神道碑》記按竺邇征“阿裏麻裏等國,以功為千戶”,當即指此。按竺邇“年十五隸皇子察合台部”。(注:《永樂大典》卷10889,元明善《雍古公神道碑》。)可見這支深入陰山到達亦列河流域的蒙古軍當為察合台所部。這是有關察合台與陰山、阿力麻裏一帶發生關系的最早記載,其時間為甲戌年,即1214年,早於哲別出兵的1218年。

由於成吉思汗諸子應同時受封,故分封的時間當在朮赤平定葉尼塞河上遊諸地之後不久,即1218年左右。

宗王鎮邊為元之國制,元《經世大典序錄》記曰:

國初征伐,駐兵不常其地,視山川險易,事機變化而位置之,前卻進退無定制。及天下平,命宗王將兵鎮邊徼襟喉之地,如和林、雲南、回回、畏兀兒、河西、遼東、揚州之類。(注:《國朝文類》卷41,四部叢刊本,第457頁。)

上述諸地中,回回即指中亞信奉伊斯蘭教之地。成吉思汗結束西征東返時,察合台仍留在西域。所以蒙古國時代初期將兵鎮守回回之地的是察合台。他出鎮西域在成吉思汗時。彭大雅記道:

偽二太子茶合(見出戍回回國)……。其頭項分戍,則窩真之兵在遼東,茶合之兵在回回。

又:

西北曰克鼻梢(回回國,即回紇之種),初順韃,後叛去,阻水相抗。忒沒真(成吉思汗)生前常曰:“非十年功夫不可了手,若待了手,則殘金種類又繁盛矣。不如留茶合鎮守,且把殘金絕了,然後理會。”(注:王國維:《黑韃事略箋證》,《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冊37,葉二三、二四、二六。)

隨著察合台出鎮西域,他控制的地域也比以前擴大了許多。記載成吉思汗諸子封地範圍的穆斯林史料很多,根據《瓦撒夫史》的記載可知,蒙古時代的穆斯林史家皆認為志費尼的記載最為重要。志費尼說:“察合台得到的土地,從畏兀兒之邊(hudūd)伸展到撒麻耳幹和不花剌,他的居地在阿力麻裏附近的虎牙思。”(注:《世界征服者史》,可疾維尼波斯文校勘文本,卷1,第31頁。)美國學者愛爾森指出,察合台兀魯思的東界在志費尼的波斯文原文中為畏兀兒地區之邊,但波義耳的英譯本《世界征服者史》第42—43頁的譯文中,未將波斯文hudūd(按,意為“邊境”)這個詞譯出來。(注:《13世紀的元朝和吐魯番畏兀兒》,載Morris Rossabi編:《中國及其四鄰,10—14世紀》(Thomas T.Allsen,“The Yuan Dynasty and the Uighura Of Turfan in the 13th Century”,in The Middle Kingdom and its Neighbors,10th-14th Centuries),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1983年。)志費尼在另一處還說:“察合台是個勇猛和強大的汗,嚴厲而凜烈。阿母河以北地區和突厥斯坦諸地被征服後,他和他諸子的軍隊的營地從別十八裏之邊(kinār)擴展到撒麻耳幹,適於帝王居住的美麗富饒的諸地方。春夏之季,他駐蹕於阿力麻裏和虎牙思,這些地方在那些季節中好像伊剌木花園。他在該地區築有聚集水禽的大水塘(他們稱之為闊勒[köl])。他還興修了一座叫做忽都魯(Qutluγ)(注:忽都魯,突厥語,意為“福”。)的城鎮。秋冬之季,他在亦列水畔的[?Marauzik](注:關於這段史料中的Marauzik這個詞,參見波義耳注(漢譯本,第326頁注3)。)度過,從頭到尾的每一棲息地,他都儲放了食品和飲料。”(注:《世界征服者史》,可疾維尼校勘本,卷1,第226頁;漢譯本,第321頁。)愛爾森在上述論文中指出,波義耳在其英譯中(第271—272頁),也未譯出波斯文kinār(意為“邊界”)。漢譯本同此(見第3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