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阿裏神道碑銘》看南印度與元朝及波斯灣的交通(第4/5頁)

不阿裏等進入馬八兒統治上層的回回人,為自身計背著當地貴族集團,私下與蒙古人拉關系,甚至不經國王同意,擅自派人入元表示“歸附”的作法,必然激化他們與當地貴族之間的矛盾。看來,馬八兒國王對不阿裏等人早有戒心,在他們身邊派有起耳目作用的“必阇赤”,即書記官。以致不阿裏、馬因的私自遣使入元事發,幾乎招致殺身大禍。(注:《元史》卷14《世祖紀》。)

不阿裏、馬因的當政期間,馬八兒與元朝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元史》中留下了許多有關於此的記錄。例如,至元十七年(1280)十—月,“翰林學士承旨和禮霍孫等言:‘俱藍、馬八、阇婆,交趾等國俱遣使進表,乞答詔。’從之”。次年(1281),朝廷賜出使馬八國俺都剌(‘Abd al-Allāh)等。至元十九年十一月,“馬八兒國遣使以金葉書及土物來貢”。自是累年不絕,所進奉者有珍珠、異寶、縑段、銅盾等。(注:參見《元史》卷11,卷12,卷13,卷14,卷15,卷16。)至元二十四年(1287),馬八兒又遣使“進奇獸一,類騾而巨,毛黑白間錯,名阿塔必即”。當系斑馬。這種奇獸又被稱為“斑驢”。不阿裏逃奔元朝後,元與馬八兒仍維持著友好關系。這說明不阿裏等回回商人所主張的對元友好的政策,在客觀上對馬八兒和元都是有益的。成宗即位後,元貞二年(1296)秋七月,元廷又“遣嶽樂也奴等使馬八兒國”。(注:《元史》卷19《成宗紀》。這個嶽樂也奴,可能就是《迦魯納答思傳》中提到的,受命忽必烈出使海外的嶽剌也奴。)大德元年秋七月,“賜馬八兒塔喜二珠虎符”。(注:《元史》卷19《成宗紀》。)仁宗延祐元年閏三月,馬八兒國王“昔剌木丁遣其臣愛思丁貢方物”,諸如此類的記載《元史》中還有許多。雙方的這種頻繁往來,不僅是友好關系的象征,也是航海科學發達的標志。

13世紀中至末葉,馬八兒國由兄弟五人統治的史實,還見於《元史·馬八兒等國傳》:“今算彈兄弟五人皆聚加一之地,議與俱藍交兵。”(注:《元史》25《仁宗紀》。)又見於馬可波羅的記載:“您應知,此國有五位國王,他們都是親兄弟,我將告訴您他們每人自身的情況。”(注:《馬可波羅遊記》穆勒、伯希和英譯本,第381頁。)

馬八兒國議與俱藍交兵,事在至元十八年(1381),但不見其他史籍記載。《馬八兒等國傳》說:“海外諸蕃國,惟馬八兒與俱藍足以綱領諸國,而俱藍又為馬八兒後障。”南印度的這兩個大國此次沖突的原因及具體經過,筆者限於見聞,目前尚不清楚,有待於向研究印度中世紀史的專家學者求教。

加一之地,亦見於《大德南海志》馬八兒項下,寫作伽一。一般認為,加一乃馬可波羅提到的Cail城:“Cail是一座大而華貴的城市,從屬於前面提到的馬八兒國的五兄弟國王的阿私阿梨(Asciar)第一位兄弟。”(注:同上書,第412頁。)今地在多摩羅波你(Tāmraparnī)河畔的Palayakāyal,是一個小村鎮,距其河口約一英裏半。在泰米爾語中,其名稱意為鹹水湖,或瀉湖。(注:《馬可波羅注》,第140頁。)明代鄭和航海,曾三度到過此城,在《明史》中稱為加異勒,其文曰:“加異勒,西洋小國也。永樂六年遣鄭和齊詔招諭,賜以錦綺、紗羅。九年,其酋長葛蔔者麻遣使奉表,貢方物。命賜宴及冠帶、彩幣、寶鈔。十年,和再使其國,後凡三入貢。宣德五年,和復使其國。八年又偕阿丹等十一國來貢。”(注:《明史》卷326《外國傳》,標點本,第8454頁。)《鄭和航海圖》圖十九,在錫蘭島對岸有地名曰翼城,向達認為,此即加異勒城。(注:向達整理《鄭和航海圖》,地名索引,第42頁;圖幅,第57頁。)

最後,關於不阿裏或孛哈裏名稱的復原問題,似應簡單說幾句。在陳文的英文標題中,孛哈裏被復原為Bkhali。按筆者管見,不阿裏的譯名較準確,既見於《馬八兒等國傳》,又見於《不阿裏神道碑銘》。不阿裏和孛哈裏這兩詞的相異處,可能是由蒙古語的詞首磨擦音h引起的。詞首磨擦音一般出現在某些詞的詞首,如:

《元朝秘史》§163的亦赫額勒(護助),磨擦音h位於第二音節上,被蒙古語專家看作是一個例外現象。(注:額爾登泰、烏雲達賚、阿薩拉圖等著:《〈蒙古秘史〉詞匯選釋》,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4—18頁。)不阿裏的名字,很可能在蒙古人口中讀成了孛哈裏,也是同一道理的猜測。

不阿裏的“不”字應是阿拉伯語Abū的譯音,意為父親,有《元史》中所記伊利汗不賽因(AbūSayyid)為證。阿裏(‘Alī)也是阿拉伯語,譯言高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