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希臘文明的確立 (至公元前500年)

當印度在古代中東的一側走上建立新的獨特文明之路時,中東的另一端也正在形成另一種文明:希臘。早期希臘歷史的主要階段與我們所知道或能夠推測的印度歷史發展極為相似,但是最終的結果卻大相徑庭。希臘人首先注重把政治組織而不是其他人類組織納入城邦的基礎,他們不是根據神秘的啟示,而是借助自然規律,企圖解釋世界和人類。因此,盡管擁有相似的開端,但是到公元前500年,當精力充沛的“烈馬馴服者”——後來荷馬歌頌的——戰勝祭司領導的農業社會時,印度和希臘的文明風格開始發生了明顯的分歧。

邁錫尼海盜

從一開始,印度文明與希臘文明就存在一個重大的差異。印度的雅利安人一直未出過海,而愛琴海地區最早入侵希臘的人卻時刻準備出海,滲透到克裏特島上的克諾索斯,並在愛琴海諸島嶼和希臘大陸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從米諾斯文明的考古遺址看,克諾索斯第一批講希臘語的統治者沒有進行什麽重大的改革,雖然他們的確發展了一種記錄希臘語言古老形式的新文字(線性文字B)。但是,大約公元前1400年,克諾索斯被毀滅了,這也許是來自以邁錫尼為都城的希臘大陸的一些新興海盜發動的襲擊所造成的。因為此後200年裏,一系列海上襲擊——也許伴隨著更多的和平貿易——把邁錫尼人的船只幾乎引向地中海沿岸各地。從埃及先後遭受“海上民族”聯盟攻擊的文獻中,我們了解到邁錫尼的希臘人可能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不大。但是公元前1190年左右,埃及人成功地驅逐了最後一批冒險者,定居在巴勒斯坦的殘余入侵者最終變成了《聖經》歷史中的腓力士人。對達達尼爾海峽口上特洛伊城的同樣襲擊(傳統上確定為公元前1184年)成為了英雄主義《荷馬史詩》的主題。

城邦

公元前1200年後不久,這些漫長的事業終於走到了盡頭。新一輪入侵者、講希臘語的多利亞人從北方南下,推翻了邁錫尼政權的中心,隨多利亞人入侵或不久之後而來的是鐵器和通常的政治後果。在邁錫尼鼎盛時期控制戰爭和政治的貴族戰車兵被裝備鐵制武器的漫遊武士部落打敗。這些武士集團一直準備遷徙到任何能夠找到更好耕地或牧場的新地方。因此,多利亞入侵者繼續蠶食,導致許多民族進行第二次遷徙。特別是,來自希臘大陸的避難者乘船渡海,在愛琴海的小亞細亞沿岸建立了一系列新的殖民地。這些地區後來被稱為“愛奧尼亞”,其北部地區被稱為“愛俄利亞”(Aeolia)。為了保護自己不受當地居民的襲擊,希臘殖民地都集中於可以防禦的半島或其他適當的沿海地區。由於避難者(如逃出埃及的猶太人)沒有先前存在的領導模式,也沒有所有人可以不假思索地服從的習慣法,所以他們不得不發明一套可見的法律和政府制度,以確保他們在新的定居地能夠有效地進行合作。在此過程中,他們創立了最早的希臘城邦。

一兩個世紀前,摩西帶領以色列子民逃出埃及進入西奈沙漠的時候,也面臨同樣的問題。為了在新環境中把希伯來人組成共同體,他制定的法律變成了後來猶太教的精髓。希臘人在小亞細亞沿岸建立的自治城邦在世界歷史上幾乎具有同樣的重要性。因為通過發明城邦或“波裏斯”(polis,後來英語中“政治”一詞的由來)這種政治組織,愛奧尼亞的希臘人開創了西方世界把政治組織引入領土明確的單位即國家的先河。公民權高於其他人類關系,這既不是天然的,也不是必然的,印度的種姓原則也許提醒了我們。因此,如果我們西方人的宗教歸功於從法老統治下逃出來的希伯來難民,那麽我們的政治則歸功於從多利亞人統治下逃出來的希臘難民,他們不得不重新組織並使他們的傳統社會理性化,以便在一個新的敵對的環境下生存下來,而這正是在摩西為他的追隨者做同樣事情的兩個世紀之後。

希臘大陸城邦優勢的發展比較緩慢。半遊牧的部落首先必須永久地定居於某塊特定的土地上,然後聯合周圍居民,組成單一的領土單位,以建立城邦。發展脈絡是相當清晰的。暴力活動減少,人口增加,土地變得不足,定居農業變成了準則。隨著人口定居下來,當地的首領發現,以國王主持的會議來解決爭端是簡便的方法。當全體成員的會議休會期間,任命一些人管理公共事務、監督國王擴大權力等就是必要的。官員就這樣出現了,他們的任期有限,被委以代表性的、隨著時間推移被法律明確規定下來的權力。在一些新興城邦中,國王本身變成了一個行政官員;在另一些城邦中,王位仍然保留下來,由一些特定家族世襲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