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印度文明的確立 (至公元前500年)

公元前1500年左右好戰的入侵者摧毀了印度河流域的城市,開啟了印度歷史上的黑暗和野蠻時代。向南穿越山區的幾輪雅利安入侵者可能耗費長達300年時間才完成遷徙。在此期間,互相敵對的武士群體趕著牲畜四處漫遊,時不時停下來收獲作物,然後再次踏上旅程。這些四處遷徙的人互相爭鬥,征服他們遇到的任何土著人口。遊牧民族逐漸滲入印度的新地區,傳播雅利安語言,打破內陸森林地區各民族早期的孤立狀態,雅利安人因其尚武精神和更好的武器輕易地征服了這些森林民族。

但是,遊牧民族開始逐漸定居,過上更穩定的農業生活。畜牧業不再像遊牧和征服的英雄時代那樣享有突出的地位。更繁重的田間勞動充實了武士牧人閑暇的日常生活。但即使入侵者完全過上農業生活後,雅利安人向印度南部和東部的擴張也未停止。他們的刀耕火種耕作方式要求在舊耕地變得雜草叢生時不斷向新土地遷徙。

印度歷史上的“英雄時代”留下的遺跡很少。由於缺乏設施良好的城市或永久性的居住地,考古學者未能發掘出多少早期雅利安人的遺存。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時代留下了文獻。但這些文獻的保存應該歸功於後來的祭司對它們作了改編並應用於宗教儀式。在此過程中,原始文獻在被一代代口傳心授時經過了多次變化。結果,我們常常無法知悉哪些是真正的古代文獻,哪些是後來增添的內容。但是,最神聖和現存可能最古老的梵文詩集《梨俱吠陀》和大型史詩《摩訶婆羅多》,包含了描寫貴族弓箭手如何駕馭馬拉戰車馳騁疆場、用密集的箭矢與敵方的英雄展開殊死搏鬥的段落。這些段落證明,像希臘和中東一樣,印度也經歷了貴族戰車時代。

大約公元前900年,戰車戰術不再流行於印度。鐵器傳播到南亞次大陸,像中東地區一樣,鐵器使那些無力購買戰馬和戰車的窮人也能用盔甲保護自己。因此,鐵器時代的來臨,打破了貴族的支配地位。隨著鐵器改變戰場上的力量平衡,小城邦興起,在這些城邦內,每個戰士都有權參與政治決策。這種武裝的、原始平均主義的群體存在的證據主要來自北部,尤其是喜馬拉雅山的南麓;但是在恒河流域中央集權的大型君主國開始取代這種地方群體之前,同樣的政治結構也可能曾經更廣泛地分布於其他地區。的確,只有當這些古老的氏族共和國臣服於一些偉大國王的武力後——這個過程在大約公元前600年達到頂峰,我們才知道它們的存在。

向恒河流域的轉移

鐵器對印度生活還產生了另一個重要後果。用這種新金屬制作的工具加速了對叢林的砍伐,特別是在恒河流域,季風帶來的大量降雨使那裏的植被非常茂盛,如果樹木被砍倒,那麽它的土壤可被開墾為非常肥沃的耕地。正如我們看到的,可能最初由東南亞耕種者培植的水稻大大提高了恒河流域的農業產量。中東農業的兩大作物小麥和大麥的畝產量大大低於水稻。因此,適宜種植水稻的地區,能養活更稠密的人口。隨著水稻的種植,人們開始長久地定居在特定的土地之上,因為通過根本改變土地的濕度,稻田的人工灌溉和排澇幾乎清除了所有的雜草。此外,為了引水到稻田而需要的圍堤、挖掘和平整工作太耗費勞力,因而遷徙到新地方定居似乎沒有什麽吸引力。於是,水稻種植盛行的結果是,全面定居的農業、永久性的村莊與城鎮中心,以及因無法逃進叢林中的空地而容易被征稅的人口,都興起於恒河流域。

因此,到公元前800年,恒河流域取得了文明復雜社會進一步發展的充分條件。印度河流域這次落後了許多。古老的遷徙種植方法在印度河流域仍然普遍存在。每當國王的稅吏征稅或攤派勞役時,當地人就在森林中逃得無影無蹤,在他們之上不可能建立起任何堅固的大規模政治體系。相反,在東部,稻田既把種植者固定下來,又給予他們一種高產量的農業,這種農業使他們能夠在交出大量糧食之余生存下來。

因此,由職業行政人員和職業士兵維持的幾個大君主國開始在恒河流域發展起來,與此同時,印度河流域(很可能還包括我們一無所知的印度南部)仍然分裂為眾多的部落集團,即使統一,也只是與某個強大國王結成不穩定的宗主關系,在親信追隨者的小圈子外,這些國王缺乏真正的管理權威。但是在恒河流域,有效的中央集權君主制的發展支持了宮廷中心的興起,在宮廷裏,高級手工業技巧得以迅速地發展。地區之間的貿易也變得重要了,甚至從恒河流域的中心向四周輻射,為印度河流域的生活增加了新的可能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考古材料表明,到大約公元前800年,印度與美索不達米亞的海上貿易又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