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34歲就做到正部級官員的運動員(第4/5頁)

莊則棟沒想到,他這個請求,很快得到了批準,北京市委還特地關照,給莊則棟安排離家近的少年宮,“讓他心情愉快地工作”。

於是,30年後,那個當初在少年宮嶄露頭角的世界冠軍,又回到了起點。

在少年宮擔任教練期間,莊則棟遭遇了妻離子散,每月的收入只有100元(其中包含世界冠軍津貼,一個冠軍10元,他拿過3個),其中30元給老母,40元作為孩子撫養費,自己留30元生活費。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莊則棟開始真正體會到人間的真情冷暖。

有一次,食堂裏一位頭發花白的胖老頭叫住了莊則棟:“你就是莊則棟?食堂裏有規矩,吃完飯不準帶走飯盒,知道嗎?”

當時已經是驚弓之鳥的莊則棟唯唯諾諾,立刻留下了自己的飯盒。

第二天吃午飯,莊則棟去拿自己的飯盒,忽然發現飯盒變得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裏面裝滿了肉和雞蛋。

那位老頭遞給莊則棟一支煙,和他說了一段耐人尋味的話:“你過去來這兒打比賽,那會兒你剛得了世界冠軍,每次吃完飯,人家抹抹嘴都走了,只有你,幫我們收拾碗筷,你還到廚房裏跟我握了握手,一點兒沒有大冠軍的架子。想起當年的你,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1980年,莊則棟在家中與兒子和女兒合影

體會到了人間真情,莊則棟還收獲了新的愛情。

1984年,莊則棟正在少年宮帶小朋友訓練,突然一位日本女球迷來拜訪,她的名字叫佐佐木敦子。

出生在中國的佐佐木敦子,一直是莊則棟的球迷,兩人在1971年的名古屋世錦賽時就認識了,在過去的13年裏,佐佐木敦子一直單身。

兩人確立了戀愛關系之後準備結婚,卻碰到了麻煩:因為個人政治原因,莊則棟不可以和外籍女子結婚。

怎麽辦?佐佐木敦子做出了自己的決定:為了嫁給莊則棟,放棄日本國籍,加入中國國籍。面對依舊存在的阻力,莊則棟最後決定給鄧小平寫信,這封信一路上傳,最終真的到了鄧小平手裏,鄧小平大筆一揮:同意!

莊則棟與佐佐木敦子

1987年,47歲的莊則棟和43歲的佐佐木敦子結為夫妻。佐佐木敦子放棄了在日本公司的優厚待遇,從此陪著莊則棟過起了清貧的生活,成了一位“胡同大媽”。

遲來的收獲,還有當年的友情。粉碎“四人幫”後,因為當年的那些事,莊則棟從一些活動中“蒸發”了。有一次,前美國國務卿基辛格來到中國,問莊則棟到哪兒去了,得到的回答是“出差去了”。

1996年,某省主辦一場乒乓球比賽,請莊則棟來頒發冠軍獎杯。打到決賽,主辦方突然想起莊則棟跟體育系統的“文革”宿怨,立刻擔心起來:馬上要打全運會,萬一影響到省體委和國家體委的關系怎麽辦?結果只好去跟莊則棟說謊:“今天下午停電,沒法打決賽了。”他們臨時買了一張回京的軟臥車票,當天晚上把他送回了北京。

但是,時間畢竟還是能沖淡一切的,何況,大家還是明事理的人。

2002年,莊則棟成立了一家以他名字命名的乒乓球俱樂部,他給過去的隊友、同事,現在已經是國家體育總局的領導們寫了一封信:

中國乒協徐寅生、李富榮等領導:

借北京莊則棟乒乓球國際俱樂部成立之際,我誠懇地邀請並期待你們的光臨……過去我們是戰友,在“文革”中由於我犯了錯誤,造成了隔閡,傷害了我們的感情。經過這麽多年風風雨雨,回想起來深感遺憾。我希望把我們的隔閡結束在上一世紀,這樣對歷史也是積極的交代。

2002年12月20日,莊則棟的俱樂部開張,徐寅生、李富榮都如約出現在開業典禮上。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媒體用了那個老掉牙但還算貼切的標題:

“相逢一笑泯恩仇。”

參加第27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男子團體賽的中國男子隊選手(從左至右):張燮林、莊則棟、李富榮、徐寅生、王家聲(黃景達攝,圖片選自《莊則棟自述》,莊則棟、佐佐木敦子著,新華出版社2014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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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能帶來很多東西,但也會帶走很多東西。

2006年,莊則棟出現血便等症狀,一度被誤診為痔瘡。2008年,他被確診為癌症晚期。之後,他得到北京、上海多所醫院的全力救治,“走到哪裏都是綠色通道”。

在莊則棟患病期間,徐寅生、李富榮、張燮林那些昔日的隊友和同事,包括當時剛剛擔任乒協主席的蔡振華,都去看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