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背後的兩位女性(第3/4頁)

魯迅、許廣平和他們的兒子周海嬰合影

等到周海嬰十五六歲時,朱安開始直接給他寫信,有一次還問他是否有同母親的相片,給她寄來一張,“我是很想你們的”。

但是,直到朱安去世,她也沒有見過周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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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0月19日,魯迅逝世。

之後,許廣平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整理魯迅作品的事業中。1937年4月,她將魯迅1934—1936年的雜文13篇編成《夜記》出版。又以“三閑書屋”的名義自費出版了《魯迅書簡》的影印本及《且介亭雜文末編》等書。11月上海淪陷後,為了保護魯迅的全部遺稿及其他遺物,許廣平留在上海。1938年4月,她又編成了《集外集拾遺》。

留在上海,也給許廣平帶來了麻煩。

1941年12月7日,日本向美國宣戰。次日,日軍開進上海租界。12月14日淩晨5時,許廣平在寓所被捕,先被關押在北四川路日本憲兵司令部,然後又被轉送到汪偽的特務機關“76號魔窟”。

因為許廣平是魯迅的伴侶,了解熟悉活躍在上海文化界的左翼名人,所以日本人希望從她身上打開缺口,將進步的上海文化名人一網打盡。

在獄中,面對打罵、斷食、拷打甚至電刑等各種折磨,許廣平始終沒有屈服,一字不吐。在關押了76天後,無奈的日本人最終讓內山書店把許廣平保釋了。許廣平曾說:“身體可以死去,靈魂卻要健康地活著。”

與此同時,朱安的生活境遇也不好。

獨守空房侍奉婆婆的朱安,晚年也陷入了窮苦困境。她甚至準備賣掉魯迅的遺稿,這一行為引來了各方的反對。溫順的朱安第一次情緒激動地為自己辯護:

“你們總說要保護魯迅先生的遺產,要保護魯迅先生的遺產,難道我不是魯迅先生的遺產嗎?!”

晚年的朱安

這時候,是許廣平一封封信寫給了她,一筆筆款匯給了她(當時許廣平自己也不寬裕)。

在魯迅去世後,朱安一直拒絕別人的接濟,包括周作人的錢(她知道丈夫與周作人關系不睦,且後來周作人在汪偽政府任職),卻一直樂於接受許廣平匯寄的生活費。朱安也對人說:“許小姐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確是個好人。”

1947年6月29日,69歲的朱安孤獨去世,臨走前身邊沒有一人。

許廣平當時無法赴京,匯錢托朋友為朱安辦了喪事。但是,朱安生前希望葬在魯迅身旁的願望,沒有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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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再回到許廣平和朱安。

魯迅去世後3個月,上海文化界同人擬印一本魯迅紀念集,大家認為書中應有一份“魯迅年譜”。當時決定,民國以前由周作人寫,南京和北京時期由魯迅好友許壽裳寫,上海部分由許廣平寫,最後由許壽裳匯總。

許壽裳並不打算回避魯迅的婚姻和愛情生活的史實,但出於禮貌,他先給許廣平寫了一封信:“年譜上與朱女士結婚一層,不可不提,希諒察。”

當時,許壽裳的年譜初稿是這樣寫的:“(民國)前六年,六月回家與山陰朱女士結婚……(民國)十六年,與許廣平女士以愛情相結合,成為伴侶。”

許廣平收到年譜初稿後,馬上將自己寫的一份初稿,寄給當時在北平的許壽裳,並附了一封信:“朱女士的寫出,許先生再三聲明,其實我絕不會那麽小氣量。難道歷史家的眼光,會把陳跡洗去嗎?關於我和魯迅先生的關系,我們以為……彼此間情投意合,以同志一樣相待,相親相敬,互相信任,就不要有任何俗套。我們不是一切舊的禮教都要打破嗎?”

她並不同意許壽裳好心在初稿裏寫下的“以愛情相結合,成為伴侶”這樣的說法。

在接到許廣平的回信後,許壽裳按照她給的初稿,把年譜改為:“(民國)十六年,與番禺許廣平女士同居。”

新中國成立後,許廣平擔任人大常委會委員。此外還擔任全國婦聯副主席、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常委、婦委會主任、中國民主促進會副主席等職。許廣平把魯迅著作的出版權上交給當時的國家出版總署,還將魯迅的全部書籍、手稿及其他遺物捐贈給國家有關部門。

在許廣平自己的筆下,也沒有回避朱安。

在朱安去世一年之後,許廣平寫了一篇散文,裏面寫道:“魯迅原先有一位夫人朱氏,她名‘安’,她的母家長輩叫她‘安姑’。”

曾智中的《三人行——魯迅與許廣平、朱安》一書中曾這樣評價許廣平寫下的這句話:“世事茫茫,人間滄桑,第一個在作品中為朱安留下姓名的,是許廣平。”

饅頭說

1919年,魯迅在他的文章中這樣寫自己對包辦婚姻的態度:“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們少的老的的罪,又不能責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