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隆慶朝政治(第4/4頁)

體乾於嘉靖間為給事中,帝以財用絀,詔廷臣集議,多請追宿逋,增賦額。體乾獨上奏曰:“蘇軾有言:‘豐財之道,惟在去其害財者。’今之害最大者有二:冗吏、冗費是也。歷代官制,漢七千五百員,唐萬八千員,宋極冗,至三萬四千員。本朝自成化五年,武職已逾八萬,合文職蓋十萬余。今邊功升授,勛貴傳請,曹局添設,大臣恩蔭,加以廠、衛、監、局、勇士、匠人之屬,歲增月益,不可悉舉,多一官則多一官之費。請嚴敕諸曹,清革冗濫,減俸將不貲。又聞:光祿庫金,自嘉靖改元至十五年積至八十萬。自二十一年以後,供億日增,余藏頓盡。進禦果蔬,初無定額,止視內監片紙,如數供禦,幹沒狼藉,輒轉鬻市人,其它諸曹,侵盜尤多。宜著為令典,歲終令科道臣會計之,以清冗費。二冗既革,國計自裕。舍是而督逋增賦,是揚湯止沸也。”於是部議請汰各監局人匠。從之。此等奏議,皆不可改移之論。國之強,政之理,財之裕,皆始於官之不冗。國家至以官職為安插不事事之人之用,則能事事者亦相率而怠廢,官愈多,事愈廢,俸愈無限制,豈徙財力有所不給,乃至無復政事可言,此治亂之龜鑒也。

《陳吾德傳》:“帝從中官崔敏言,命市珍寶。戶部尚書劉體乾、戶科都給事中李已執奏,不從。此即《體乾傳》中事。吾德復偕已上疏,此在體乾罷後。曰:‘伏睹登極詔書:“罷采辦,蠲加派。”且雲:“各監局以缺乏為名,移文苛取,及所司阿附奉行者,言官即時論奏,治以重典。”海內聞之,歡若更生。比者左右近習幹請紛紜,買玉市珠,傳帖數下,人情惶駭,鹹謂:“詔書不信,無所適從。”邇時府庫久虛,民生困瘁,司度支者日夕憂危,陛下奈何以玩好故費數十萬貲乎?政等獻諂營私,罪不可宥,乞亟譴斥,以全詔書大信。’帝震怒,杖已百,錮刑部獄,斥吾德為民。”

《劉奮庸傳》:隆慶六年三月,上疏言五事,其三言:“慎儉德。陛下嗣位以來,傳旨取銀不下數十萬,求珍異之寶,作鰲山之燈,服禦器用悉鏤金雕玉。生財甚難,靡敝無紀。願察內努之空虛,思小民之艱苦,不作無益,不貴異物,則國用充羨而民樂其生矣。”因帝不久即崩,而所嗜好者不過如此。且一鰲山之燈,歷年見之諫疏,可見童心永不能革。疏人,帝但報聞,不怒也。而高拱以為風刺及己,由尚寶卿謫興國知州。奮庸與拱同為裕邸講官,拱以舊恩為首輔,奮庸久不調而持正論,遂遭拱忌。

隆慶六年閏二月丁卯,初十日。禦皇極殿門,疾作,遽還宮。五月己酉二十五日大漸,召大學士高拱、張居正、高儀受顧命。庚戌,二十六日。崩於乾清宮。穆宗顧命之詞,《史》以高拱著有《病榻遺言》一書,自述其身受穆宗殊遇,而遭忌於居正,為所傾。居正之傾拱自實,當敘人萬歷初朝局。至其述顧命語及其時日,考之皆不甚可信。今《病榻遺言》自有行世之本,《明史稿》頗采之,《明史》即不用其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