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貧弱的新中央【北宋初期】(第2/8頁)

太宗兩次親征,均敗歸,其死傳系箭瘡發。石晉開運陽城之戰,耶律德光幾不免,周世宗一舉而下三關,契丹非不可勝。但太宗才弱,又無賢輔耳。周世宗用兵欲先取幽州,則吳蜀不足平。宋則以趙普謀,先南後北為持重。兵力已疲,而貽艱钜於後人,則太祖之失也。

宋代建國本與漢唐不同。宋由兵士擁戴,而其建國後第一要務,【亦即宋室政權惟一生路。】即須裁抑兵權。而所以藉以代替武人政治的文治基礎,宋人亦一些沒有。

宋初文臣,出五代南唐之遺,皆猥瑣浮薄,無堪建樹。古者三公坐而論道,唐五代宰相見天子議大政事,亦必命坐賜茶。宋初,周世宗舊臣範質等為相,憚帝英睿,請每事具箚(zhá)子進呈。由是奏禦浸多,始廢坐論之禮,而宰臣見天子亦立談矣。太祖謂宰輔中能循規矩,慎名器,持廉節,無出質右,但欠為世宗一死。質與王溥為世宗顧命大臣,王溥時以擬馮道,蓋皆不為宋祖重視。宋所信賴者惟趙普。然普為相後,宋祖常勸其讀書,乃時時披覽論語。以宋初大臣與唐代相較,所遜遠矣。此宋治之所以不逮於唐也。

北方的強敵,【契丹。】一時既無法驅除,而建都開封,尤使宋室處一極不利的形勢下。藩籬盡撤,本根無庇。這一層,宋人未嘗不知。然而客觀的條件,使他們無法改計。

張方平曾論其事,【見續資治通鑒長編二百六十九。】謂:“今之京師,古所謂陳留,天下四沖八達之地,非如函秦洛宅,形勝足恃。自唐末朱溫受封於梁國而建都,至於石晉割幽薊之地以入契丹,遂與強敵共平原之利。故五代爭奪,其患由乎畿甸無藩籬之限,本根無所庇也。祖宗受命,規模必講,不還周漢之舊而梁氏是因,豈樂而處之,勢有所不獲已者。大體利漕運而贍師旅,依重師而為國也。則是今日之勢,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為命,食以漕運為本,漕運以河渠為主。”【張語止此。】

張洎(jì)亦論汴漕。謂:“漢兵甲在外,惟有南北軍、期門、羽林孤兒,以備天子扈從藩衛之用。唐承隋制,置十二衛府兵,皆農夫也。及罷府兵,始置神武、神策為禁軍,不過三數萬人,亦以備扈從藩衛而已。今天下甲卒數十萬眾,戰馬數十萬匹,並萃京師,比漢唐京邑民庶十倍。”【張語止此。】

太祖末年欲蔔都洛陽,曰:“終當居長安,據山河之勝又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而晉王【即太宗。】力請還汴。太祖終不以為然,曰:“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範仲淹又力主於洛陽廣儲蓄,繕宮室,為遷都計,而呂夷簡目為迂闊。其先則畏難因循,其後又偷安苟且,一誤再誤,而宋事終不可為矣。

大河北岸的敵騎,長驅南下,更沒有天然的屏障,三四天即到黃河邊上,而開封則是豁露在黃河南岸的一個平坦而低窪的所在,所以一到真宗時,邊事偶一緊張,便發生根本動搖。【其時王欽若主遷南京,陳堯主遷四川,而並無主遷洛陽、長安者。正見此兩地文化經濟之衰落,至是仍一無恢復也。】幸而寇準親征,始得有澶淵之盟。然而到底是一個孤注一擲的險計。

此後宋遼遂為兄弟國,【宋兄遼弟,遼蕭太後為叔母。】宋歲輸遼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自是兩國不交兵一百二十年。

宋都開封,不僅對東北是顯豁呈露,易受威脅。其對西北,亦復鞭長莫及,難於駕馭。於是遼人以外復有西夏。

唐僖宗時,夏州裨(pí)將拓拔思敬,【本黨項族。】預破黃巢功,賜姓李氏,拜夏州節度使。三傳軍亂,擁立李仁福,不知於思敬親疏;其後即西夏。然則西夏仍是唐胡籍藩鎮之最後遺孽也。

真宗時,西夏已陷靈州。【其時李繼遷卒,子德明立。】至仁宗,西夏驟強,【德明卒,子元昊立。】邊患遂盛。範仲淹、韓綺以中朝名臣到陜西主持兵事,結果還是以和議了事。【陜西用兵只五、六年。】宋歲賜西夏銀、綺、絹、茶共二十五萬五千。

從對夏的示弱,又引起遼人的欺淩。富弼使遼,重固和議,歲增銀、絹各十萬。【契丹主欲於誓書用“獻”字,宋以“納”字許之。遼史雲用“貢”字,不可信。】

四、宋室內部之積貧難療

宋代對外既如此不振,而內部又終年鬧窮。而且愈鬧愈兇,幾於窮得不可支持。

以中國已往歷史而論,只要國家走上統一的路,以廣土眾民供養一個中央政府,除非窮奢級欲,絕不至於患貧。宋室之患貧,則因有幾個特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