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河西走廊:戈壁中的綠洲

第二天我們登上汽車向河西走廊進發。河西走廊夾在兩種完全不同的地形之間。其西南方向是綿延的祁連山脈。東北方向則是無垠的騰格裏沙漠。騰格裏在蒙語中的意思是“廣闊的天空”。騰格裏沙漠是中國第四大沙漠,面積約43000平方公裏。武威是中國沙漠治理的一大中心地。我沿黃河旅行時,曾與蘭州沙漠研究所的科學家交談,他們說中國的沙漠面積占國土總面積的10%,而且還在以每年1%的速度增長。照這個速度,百年之後中國國土總面積的20%都是沙漠。

我們從武威向西北方向前進,公路穿過一段戈壁灘。外國人聽到中國人用“戈壁”這個詞形容不同的沙漠地區時都有點糊塗。真正的戈壁灘在哪兒呢?真正的戈壁灘,至少地圖制作者命名的那個戈壁灘在蒙古境內。其他這些沙漠之所以都冠以“戈壁”這個名字,是因為戈壁在蒙語中意為“礫石灘”,出武威的公路穿過的就是這種典型的戈壁風貌。這條穿過戈壁灘的公路路況不錯,鋪著瀝青,非常平坦,寬度足以會車。但不久我們就見到了一場車禍:一個人趴在路邊,自行車擰成了麻花。肇事司機早已逃逸。

戈壁灘

我們繼續在戈壁灘上穿行,右手邊出現了中國最偉大的建築奇觀——長城。對,長城始於太平洋沿岸,綿延萬裏一直延伸到中亞的沙漠腹地。大多數遊客只見過北京北邊的山嶺上蜿蜒起伏如灰色巨蛇般的那段長城,但甘肅境內的這一段更為壯觀,只不過它不再呈蛇狀起伏。這裏土地平坦,城墻高達5米,呈褐色線條狀沿河西走廊的東邊綿延100公裏。其具體位置介於古代的軍事重鎮武威和我們下一個目的地——張掖之間。

這段長城是公元前2世紀為抵禦匈奴侵略而建,大約是在霍去病將軍等人最終把匈奴趕出河西走廊的時候。據說霍將軍的舊日營帳在山丹縣城南仍隱約可見。我們去張掖的路上曾在此短暫停留。

這段長城不僅把匈奴擋在西部邊境之外,還迫使他們遠離了最好的牧場。匈奴之前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他們優良的馬匹,一旦失去了對河西走廊一帶草原的控制權,他們對漢人的優勢便不復存在。長城內的草原如今仍是中國最好的牧場,即我之前提及的山丹軍馬場。

山丹是武威和張掖之間唯一僅存的文明跡象。19世紀20年代,新西蘭人路易·艾黎來到山丹,建立了他的第一所手工藝學校。艾黎是一名左翼傳教士,也是為數不多的經歷了中國“文革”的西方人之一。他於1987年去世,山丹縣修建了一座博物館以紀念他為山丹所作的傑出貢獻。這些都是我們聽說的,我們的車子只在山丹停車片刻,載上幾名乘客後便繼續向張掖駛去。

和武威一樣,張掖也是因為軍隊而存在。武威是中國在河西走廊設立的第一個永久性軍事重鎮,張掖是第二個。這兩個城市在其他方面也有許多共同之處。武威守衛在中國第四大沙漠騰格裏的前沿,而張掖則守衛在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的前沿。巴丹吉林沙漠面積47000平方公裏,其中,20%是流動沙丘,60%是大沙山。一般沙丘平均高度不到50米,但是大沙山的平均高度達300米,而且綿延幾公裏長。這裏唯一的水源堿性太大,不能飲用,商隊在跨越了這樣的地理環境後,肯定會覺得張掖如天堂般美好。其實,張掖古稱“甘州”,即“甘甜的綠洲”。而武威又稱“涼州”,即“涼爽的綠洲”。從“涼爽的綠洲”出發後5小時,我們駛入了“甘甜的綠洲”,入住甘州賓館,結果發現它其實就是個臭水坑。

在我們一路上住過的所有賓館中,甘州賓館是最差的一個,雖然也有幾個比它好不了多少。我們花了差不多15美元,住進了一間還不如拉牲口的貨車車廂幹凈的客房。我們走上地毯時,騰起一團塵土。床鋪搖搖欲墜。服務員告訴我們房間裏有浴室,可是他沒說浴室裏沒有馬桶。我也不想提樓下大廳裏的公共糞坑是什麽狀況了。晚上九點半浴室裏才來熱水,顏色像菜湯。房間裏唯一能用的物品只有衣帽架。

自然,我們把注意力轉向了城裏。時間剛過正午,門口處倒是掛著出租自行車的牌子,可是賓館那兩輛年邁的二輪車好像被擊倒在地的拳擊手,不能指望它們穿行在車水馬龍中。於是我們走出大門,招了一輛三輪車去觀光,至少比待在房間裏舒服多了。

我們的第一站是張掖最著名的景點——大佛寺。走進寺院,我們在一個亭子前駐足,幾位音樂家正在亭子裏開一場即興音樂會。他們的演奏讓人回想起一千多年前張掖舉行的另一場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