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訪道(第4/8頁)

樓觀台

旅館上面是一個泥地院子,裏面也長著一棵古老的銀杏,還有一眼井。井後是一個大廳,裏面石碑林立,石碑上記載著樓觀台周期性的復興。我們沿著一條過道穿過大廳,然後順著一條石階,沿著樓觀台南坡,向山頂的主殿進發。據說這裏是老子給尹喜上課的地方,後來他的教導被記錄下來,就成了《道德經》。就在主殿的門內,立著兩塊刻於13世紀晚期的石碑,上面是《道德經》中的“道經”和“德經”。

正殿面對大門,裏面供著《道德經》的作者。右首是一間偏殿,供著後期的道家哲學家莊子和列子。左首也是一間偏殿,供著太白金星,也就是傍晚出現在西方地平線上的那顆星。我停下腳步,與一位坐在石階上的道士攀談。他的名字是任法周,原來他是樓觀台住持的助手,也是陜西省道教協會的副會長。他說,1958年,當他初次來到樓觀台的時候,道士和道姑的人數已經衰減到一百五十人。解放前,這裏曾經有五百多位道士和道姑。“文革”期間(1965~1976年),只有大約十二人千方百計留在了道觀裏。任法周說,紅衛兵不但趕走了道觀裏的大部分出家人,而且還摧毀了所有的建築。樓觀台上的那些建築物,都是最近才重修起來的。

在老子殿後,我們沿著一條石階,從樓觀台的北坡下去,來到一座與老子廟相毗鄰的祠堂。祠堂裏面供著鬥姥。鬥姥掌管著人的壽數,以確保人們活完分配給他們的年歲。因為我的兒子紅雲與鬥姥的丈夫北鬥神君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我上了一大把香。盡管如此,它的香氣還是遠遠不及殿外桃花的芳香。

在鬥姥殿後,我們沿著另一段台階往下走,來到另一座祠堂。這裏供著虹雲公主,她是主管送子的,因此我也為女兒艾麗斯而感謝了她。

在回入口處的路上,我們沿著一條拱廊,穿過我們剛剛經過的那座院子。墻上鑲著石碑,碑上刻著昔日著名的來訪者所留下的詩歌、書法及繪畫作品。在9世紀的參觀者中,大詩人白居易留下了下面這首詩。它的開頭是一句引言,這句引言在五千言《道德經》的結尾處:

言者不知知者默,

此語吾聞於老君。

若道老君是知者,

緣何自著五千文?

下來回到主院裏,我們要了面條。我開始瀏覽在正門那兒得到的遊客手冊。1982年,樓觀台附近的土地,大約有六百四十公頃,被置於省政府森林管理局的管轄之下,種滿了竹子、黑槐、胡桃和松樹。樓觀台位於西安城外七十公裏處,乘車大約要三個小時,對於大多數旅遊者來說,它離西安有點兒太遠了。很顯然,政府正在把它變成一個森林研究中心。

閱讀遊客手冊的時候,我在想,在樓觀台這些分散的建築群後面,它的布局意圖是什麽。此時這個念頭浮上腦海:這種安排很可能是代表三個內在的精神中心,即上、中、下三個丹田——道教徒們把他們體內的氣息循環都匯集到這三個地方。如果這個想法是正確的,那麽坐落在向北兩公裏處、平原上的過去的皇家祠堂就是代表著下部的精神中心,就在肚臍下面,即下丹田;老子發表關於道的演說的那個地方附近的那座小山,就代表著中部的精神中心,在心臟附近,即中丹田;位於那座小山向南兩公裏處的山上的祠堂,則象征著上部的精神中心,在頭上,就是我們如今注意力集中的地方,即上丹田。

從院子裏開始,路變成了一段一段的磚路。最近下了很多雨,沿途路上積滿了水。一個小時後,我們遭到一群工蜂的針刺“歡迎大典”,然後終於到達煉丹爐。據說,老子動身回仙境以前,就是在這裏煉制長生不死藥的。

這座孤獨的祠堂小得僅能容納一張供桌和三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著一位老道姑。她說,她每天從早到晚坐在這裏,為道觀看守這座祠堂,由此可以得到面粉和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她姓張,是河南省南陽地區的人。當我們的眼睛適應了祠堂裏的光線以後,我發現,她纏過足。纏足使得她從兒童時代起,走起路來就顫顫巍巍的了。她說,她每年只在特殊情況下,才下山一兩次。她七十九歲了,出家也已五十多年了。近二十年來,她一直過著隱居生活。開始是在西面的太白山上,最近則是在這座能夠俯視樓觀台的山上。她說,為了修習禪定,她寧願一個人生活。但是她說冬天很冷,下雨的時候,祠堂的屋頂就漏水。沿著小路再往上走一百米,有一間小土坯房子,茅草苫的屋頂,那就是她的家。那是幾十年前另一位隱修者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