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寄人籬下

阿瓦城,是緬甸國都,在緬語的含意中,阿瓦就是“寶石”的意思,從伊洛瓦底江往王城看去,那梵式的佛塔、寺院林立,那一個個精美非常的寺院看起來,甚至比那王宮還要壯麗幾分。可以說,如果論及金碧輝煌的話王宮也遠不如這些寺院,在大明這樣的事情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在這裏,在這個舉國上下都信奉佛教的地方,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甚至可以說,百姓們對佛祖的虔誠,遠勝於國王。

盡管作為緬甸的國都,但是對於阿瓦城,國人並不陌生。在東籲王朝建立之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壯大,控制了大半個中南半島,野心開始轉向中國明朝。差水多七十余年前,東籲國王南達勃因派軍數十萬,分多路攻打雲南。明朝以猛將劉綎、鄧子龍等率軍迎戰,數月內即剿滅入侵緬軍一萬余人,又乘勝攻入緬甸,一直打到阿瓦城下,鎮守阿瓦的南達勃因叔父、阿瓦侯猛勺投降。那時阿瓦城還不是東籲王朝的都城,不甘失敗的南達勃因再次興兵,又被明軍大敗,失去了北方不少領土,緬甸重新淪為中國的附屬國,一枚“征南將軍印”就能在緬甸大行其道,隨便派出一個使節,就可以讓國王俯首稱臣,就可以讓其舉國上下為之臣服。

只不過,現在這一切的輝煌都屬於昨日,今時的大明已經不見了昨日的氣勢,至少對於緬甸人來說,他們看到了一個王朝的沒落。

去年失去昆明之後,永歷皇帝和朝廷一路南逃至緬甸,從此便流亡緬甸,被東籲國王莽達收留,而流亡朝廷被安置在都城阿瓦附近,用竹子圍造了一座城,裏面建草房十間作為永歷帝的住所,其他隨行官員人等自行構房居住。

從此大明朝廷便於這阿瓦城對岸的郊居住下來以後,同國內失去了聯系,那怕是包括邊境地區的抗清實力之間已經很難保持聯系,所謂“朝廷”、“正朔”不過虛有其名。甚至就連這緬王雖然允許他們入境避難,卻始終沒有給予正式的官方接待。盡管緬甸國王住在阿瓦城中、流亡入緬的永歷君臣住於阿瓦城外,兩者隔河相望,近在咫尺,雙方卻從未曾謀面。更有甚者,緬甸國王還派出軍隊“保護”他們,保護不過只是軟禁罷了。

不過,現在似乎這一切都在改變,對於身處這竹城之中形同軟禁的永歷君臣來說,他們能夠非常直觀的感受到緬王對他們態度上的變化。

“陛下,臣以為,定是晉王於雲南取得大捷,若不然,那莽達定不會如此客氣!”

對於緬人秉性,久居雲南的沐天波自然是極為了解。畢竟沐家世居雲南,他們了解這些土人,這些土人從來沒有什麽所謂的仁義道德。欺軟怕硬是他們的秉性。

“這緬人秉性欺軟怕硬,若非是晉王大捷,其斷不至於接連送來米糧,更不會對我等尊重有加。”

提到現在的尊重,他的臉色顯得非常難看。想到去年八月十三日,緬甸國王派人來請他過江參加十五日的緬歷年節。沐天波攜帶永歷帝原擬贈送的禮品過江後,可緬甸君臣不準他穿戴明朝衣冠,強迫他換上民族服裝同緬屬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禮至緬王金殿前朝見。按明朝二百多年的慣例,鎮守雲南的黔國公沐氏代表大明管轄雲南土司並處理周邊藩屬國家的往來事務,體統非常尊貴。“征南將軍”於西南諸國來說,幾乎無異於朝廷,至於黔國公沐氏更尊貴不遜於明皇。而那時卻完全顛倒了過去了,要光著腳身穿民族服裝向緬王稱臣,他內心苦惱可想而知。

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在禮畢回來後,滿懷屈辱的他對朝廷諸臣說:“三月在井亙時不用吾言,以至今日進退維谷。我若不屈,則車駕已在虎穴。嗟乎,嗟呼,誰使我至此耶?”說完為他自己所遭受的委屈而大哭起來。可結果禮部侍郎楊在、行人任國璽仍然還上疏劾奏沐天波失體辱國,要求對其加以懲處,面對這樣的要求永歷帝只好留中不發。

自從避入緬甸以來,那緬王初時還給予一些物資幫助,即所謂“進貢頗厚”。但是後來在弄清了他們的虛實之後,時常斷絕供應物資,以至於朝廷諸人不得不依靠典當為生,即便如此,也時常遭其欺辱。但是最近兩個月來,這緬王卻多次給予大量物資,甚至就連緬王派出吏員態度也不見過的趾高氣揚,那言語中更是恭敬非常。

“若是當初,聽你之勸,我等君臣,又何至如此!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永歷神色黯然的言語道,當初晉王曾試圖將其迎回雲南,可他卻不願回雲南,不願意在顛沛流離,不願意在遭受那樣提心吊膽的流離之苦。所以他選擇了緬甸。

而在入緬之前,沐天波也曾試圖勸說,讓他留於邊境,而不是深入緬甸腹地。他們認為把朝廷命運完全置於緬甸保護之下,萬一緬甸當局態度發生變化,將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可最後他卻選擇了深入緬甸,可未曾想非但“寄人籬下”,甚至還形同軟禁。甚至就連人身安危,也是仰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