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為人須顧後,上台終有下台時(第2/3頁)

“大夏重文輕武,雖不抑商,終究商人還是低人一等,想董現何其無辜,被人處心積慮陷害而死,時至今日難以昭雪,本官身為提刑官,於心不安呐。”鄭善負手而行,在水邊站定,“本官去年春天在邢州城外遊賞景色,見到一名老農耕田,便上前作揖,打趣說道:老丈辛苦了,今年年景不錯,你覺得應該感謝上天眷顧風調雨順,還是感謝皇上洪福齊天?”

“本官沒有想到的是,老農彎腰大笑,然後說道:看你說的是什麽粗陋之話,你一點也不懂農事!我每日辛勤勞作,收獲都是我的汗水換來,為何要感謝老天爺?我按時交納賦稅,官吏也不能強我所難,我為什麽要感謝皇上?我活了一大把年紀,閱人無數,沒見過像你這麽蠢的。”

夏祥抿著嘴,努力不笑出來。鄭好卻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曹殊雋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鄭善也笑:“好笑吧?雖說老農之話粗鄙了一些,不過卻很在理,本官被他罵得啞口無言,只好悻悻而走。邢州知州譚聰聽說此事後,非要治老農的罪,被本官攔下了。說到譚聰譚知州,倒也有許多趣事。”

“什麽趣事,快說來聽聽。”曹殊雋最喜歡軼聞,跳了起來。

鄭善邁開腳步,沿池塘散步,此時陽光正好,雖有微風,卻也不覺寒冷。

“譚聰為人貪鄙,喜歡給人的詩集作序,然後收點潤筆費。有一個市井小人求譚知州為他的詩集作序,酬金是五文錢。譚知州先收了五文錢,放入懷中,才漫不經心地寫了數語。市井之人見譚知州敷衍了事,很是不樂,將序扔到了譚知州的臉上,讓譚知州還他的五文錢。譚知州不肯,市井之人氣得朝譚知州揮拳,險些一拳打在譚知州的臉上。”

“譚知州還錢沒有?”曹殊雋大樂,沒想到譚知州竟是如此貪財之人,堂堂的知州,連五文錢也不放過。

“到了也沒有還錢,哈哈。”鄭善仰面大笑,笑完之後又問,“你們覺得這個故事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什麽?”

鄭好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譚知州的貪婪和有趣了,連五文錢也不放過。還有那個市井小人的無賴,既然找人寫序,不管好壞,都要認了。”

曹殊雋轉了轉眼睛:“我倒是覺得譚知州很有意思,毫無知州的架子,只要給錢,哪怕只是五文錢,也會為市井小人寫序,雖是貪財,也是可愛。”

“夏縣尊又有何感想?”鄭善笑眯眯看向了夏祥。

夏祥微一沉吟:“市井小人對譚知州的序不滿意,居然敢擲回去,要譚知州還錢,可見大夏民風純樸,硬氣。只是如今百姓見到官員越來越不再硬氣,就如崔府尊,平日深居簡出,不和百姓走近,百姓也不沒有幾人認識他。如此如何知道百姓疾苦,如何傾聽民聲民情?”

曹殊雋咧了咧嘴:“夏縣尊果然是夏縣尊,滿腔憂國言一顆憂民心,讓人佩服。”

“在其位謀其政,才是為官者的本分。”鄭善點頭贊許,“崔象崔府尊,雖無大過,卻也無功,一心媚下,不管百姓死活,不聽民情民聲,是懶政官員的一類。裴碩章裴知縣,只想高升,不管民生,更沒有造福一方之心,是怠政懈政官員的一類。許和光許縣丞,媚上而欺下,一心鉆營,是跑官的一類。至於田慶之流,則是甘當棋子之人,為了一己之私,可以拿百姓性命當賭注,拿江山當棋盤,是貪官贓官的一類。想我大夏百姓,都曾有一身骨氣滿身硬氣。還是譚知州,後來寓居杭州,因為好色,一日在家中與丫環宣淫,不料動靜過大,將鄰居的墻壁震得落土了。鄰居大怒,才不管譚知州是何許人也,一紙訴狀將譚知州告了官,哈哈。杭州知州一見是譚知州,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好罰他修好鄰居墻壁放了他。”

眾人大笑。

夏祥想起一事,說道:“我大夏市井人物都如此硬氣,士子就更不用說了。太宗時宰相王元,一年大旱。一日下朝後回家,路經潘氏旗亭,有一個狂生坐在亭中,指著王元大呼說:‘百姓困旱,焦勞極矣,相公端受重祿,心得安邪?’說完用手中經書扔向王元,正中王元的額頭。王元的隨從將狂生拿下,送到了京尹,王元說:‘他說的正是本官的過失之處,何罪之有?’於是就放了他。”

“太宗朝時,大夏民風純樸更勝今日。”鄭善矗立良久,猛然下定了決心,“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本官定當還董現清白,還大夏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