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斷頭飯(第2/2頁)

她們放棄了努力,各回各家,各安天命,就像那些親人關在看守所等待判決的家屬一樣,只能將希望寄托於命運。

回去的列車上,劉沂蒙一直望著窗外,久久不語,車過了濟南站她才對春韭說了一句:“春韭,姐明白你的心意,別等了,等不來了。”說完眼淚止不住掉下來。

“姐,咋的了這是?”春韭慌了,趕緊拿紙巾。

劉沂蒙搖搖頭:“沒希望了,我心裏有數,人也沒引渡,或許已經……已經沒了。”

春韭如遭雷擊:“姐,這可不能開玩笑,這是咋說的?”

劉沂蒙看看周圍,她們坐的是動車二等座,幾張好奇的面孔正等著下文呢,於是劉沂蒙沒再說話,只是拉住春韭的手緊緊握著。

她沒法告訴春韭,在閱覽案卷的時候,自己悄悄用手機隨機拍攝了海量的外文資料裏的一頁,回來後上網逐字逐句翻譯了一下,這根本就不是弟弟的相關兒子,而是美國2003年底特律一宗持械搶劫案的卷宗。

很明顯,王家人為了敷衍她們,隨便找了一大堆卷宗來顯示案件的復雜性,因為是作假,所以不可能做全套,那樣一來太費精力,二來根本沒人看,只是沒料到劉沂蒙等人會提出這個合理的要求,所以真的假的摻在一起搞了一屋子,也許這些卷宗都是前一天晚上復印出來的也未可知,因為看起來這些紙張都很新,沒怎麽翻閱過。

劉沂蒙無能為力,她明知道弟弟就像待屠宰的羔羊一樣,但卻無能為力,對方實在太強大了,甚至只手遮天,顛倒黑白,她不敢寄希望於司法機關,因為那樣不但救不了弟弟,還會葬送自己。

春韭似乎明白了,也不再問,眼裏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

……

劉昆侖在尋找越獄的機會,但是看守所的戒備極其森嚴,完全沒有逃脫的可能性,他只能將希望寄托於下一次審理開庭的路程中突然發難。

但是命運沒給他機會,漫長的等待後,謝天機律師表情凝重的來到監獄,他帶來的是死神的問候,一封來自省高院的執行死刑通知書,上訴被駁回,維持原判,最高院已經核準,下面就是執行的問題了。

謝天機說,這是應加拿大政府的要求判的,沒有任何辦法挽回,老爺子心力交瘁已經住院了,你還想見誰麽。

劉昆侖想了想,他不願意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唯一值得交托的就是四姐了。

“我想見四姐。”劉昆侖說。

“我會安排的。”謝天機拿出一疊紙和一支自動鉛筆,“有什麽遺言,你留下就行。”

“還有多久?”劉昆侖接過紙筆,自動鉛筆是塑料質地,0.5鉛芯,纖弱無比,沒法當成工具或者兇器使用。

“還有二十四小時。”謝律師說,說完兩人都沉默了,良久,謝律師嘆了口氣,說你寫遺書吧,我想你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今天的夥食做了適當改善,看守所煮了掛面打了雞蛋,這是傳統的監舍病號飯,也是斷頭飯,但真正的斷頭飯是臨行前的那一頓,劉昆侖有些期待。

這二十四小時大概是劉昆侖生命中最漫長的一段了,監舍的燈亮著,天花板上的攝像頭閃著詭異的紅光如同魔鬼的眼睛,他寫了撕,撕了寫,這遺書其實沒什麽好寫的,後事也沒什麽可安排的,他沒有子女,甚至也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財產,認祖歸宗這幾年來,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用掉的金錢何止億萬,上的女人也遠遠超過百人斬,想來已經享受過普通人十輩子也見不到的福,上天賜予的每一樣東西都在暗中表明了價碼,而劉昆侖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生命。

最後,他寫了兩段話話,首先要求將自己葬在近江的公墓裏,和康哥靠的近些,然後對斷頭飯做了一些要求。

監舍裏沒有時鐘,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一份飯送進來,二十支竹簽子上串著烤羊肉、烤羊腰、烤韭菜,烤饅頭片,撒著孜然粉辣椒面,聞著噴香,還有一罐最普通的雪花勇闖天涯啤酒。

這就是劉昆侖點的斷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