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7頁)

一天,沁婷在上海的一家報紙上,看到由於商家不肯出資請專業人員為顧客免費安裝空調,便花很少的錢找幾個外地民工突擊培訓,結果他們安裝的進口空調也出了問題。這件事觸動了沁婷,她當即給師總打電話,要求將安裝費打入成本,出貨時撥給商家。師總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當時就拍板同意了她的請求。沁婷最後說,師總,你必須親自抓產品質量,不允許有丁點毛病的產品下線,否則我們就輸定了。

另一方面,她和經銷商一起建立起一支專業素質相對穩定的安裝隊伍。她想,在空調機質量相同的情況下,安裝的及時和無故障會成為決勝的關鍵。

此後,沁婷再也不接公司的電話,也不到商場去,她怕在周而復始的降價聲中動搖。

天氣仍舊陰涼陰涼的,倒是逛街的最佳時節,沁婷去了夫子廟,買來香爐和檀香,在旅館裏的窗台上點著三炷,雙手合十,祈求蒼天保佑,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始終相信冥冥之中的天意。

但這並沒有緩解她心中的壓力,待在旅館的一天,就像一年那麽長,再這樣下去,她非崩潰了不可。

天天燒香,氣溫卻一天比一天涼爽宜人。

沁婷來到當時還是南京唯一的一家保齡球館,一個人包一條球道,從早打到晚,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失戀了。直到累得精疲力盡,洗也不洗,倒頭就睡,第二天便是前一天不走樣的翻版。她也試過看夜場電影,可是看得昏昏沉沉,而且由於沒有體力消耗,反而是一倒在床上就開始胡思亂想,她只好繼續打保齡球。

六月二十日這一天,肥伯陪師總飛抵南京。

他們來到雪雁的辦事處,才知道嚴沁婷沒有為空調降價的事哪怕是做一點點工作。當他們在保齡球館找到意氣風發、面色紅潤的沁婷時,師曉梁的鼻子都氣歪了,如果我現在手裏有槍,我非斃了你不可!我還真以為你是匹千裏馬呢,算我瞎了眼。沁婷一言不發地提著一個玫瑰色的球,她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為什麽她總是以另類的形式與公司首腦相處,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站在一邊的肥伯,臉上早掛不住了,她說,小嚴,你還不趕快通知我們的經銷商和專賣店的人明天開會?我看你真是不想幹了!

六月二十一日,是沁婷永遠也不會忘懷的日子,這天一大早就艷陽高照,天氣突然燥熱起來。離開會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師曉梁走進南京辦事處,這時他看見,嚴沁婷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微揚著臉,閉著眼睛任憑陽光暴曬,兩道淚痕清晰地掛在她的雙頰。

師曉梁完全愣住了。

當然,會議還是如期舉行。

在會議上,眾人難免大嘆苦經,任何一種說法都是宣泄情緒,難有理性的分析。師曉梁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地傾聽。

等大夥說完,沁婷才詳細講述了她攻占南京,但又不準備降價的全部計劃。她的想法如果是在前些天和盤托出,或許還會有些爭議,可是此刻,窗外已是艷陽高照,炎炎夏日的來臨就在眼前,她的話似乎也顯得格外有道理,所有的人都知趣地不作聲了,屏息斂氣地齊齊看著師曉梁。

師曉梁足有五分鐘沒有說話,這在會議室裏,就像五十分鐘那麽長。

最後,他說,散會吧,按照嚴業務員說的去做準備。

人們散去,師曉梁留住了沁婷,他提了一個讓沁婷根本想不到的問題,他說,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是總經理,卻能尊重一個女業務員的意見,這是沁婷最初對師曉梁產生好印象的開始。她說,你應該回到公司總部,一旦南京持續高溫,就說明長江一線很快會進入夏天,你立刻就往武漢、重慶一帶緊急發貨。

當天晚上,師曉梁宴請南京的有關人員在獅子樓吃飯,並且開懷暢飲,搞得跟慶功會一樣。沁婷說,我們還沒有賣出去一台空調呢,實在是無功受祿。

眾人不以為意,紛紛為苦勞幹杯。這時師曉梁拿著一杯酒特意走到沁婷跟前:“我為我不問青紅皂白的發火道歉。”

沁婷莞爾。

師曉梁道:“你要是男的該有多好。”

“為什麽?”

“因為我想擁抱你。”

“那就把我當成男的吧。”

“怎麽可能呢!”師曉梁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得出來,他今晚的興致很好。大夥也不肯放過他,吵吵嚷嚷的接著又去卡拉OK,大夥合唱了一曲毛主席詩詞:《中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在這之後自然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而師曉梁已和肥伯匆匆向機場趕去。

這一年的夏天,南京的溫度不斷高達三十九度,市民們一入夜就扛著席子沖到廣場上去納涼、睡覺;學校提前放假,大學生的期末考試改到九月初;中暑事件時有發生,有關方面要求便民藥店必須二十四小時供貨;各大公園和群眾性乘涼場所夜不閉戶。